迷洲No.7 | 这里又被称为PR河，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能跨过,新阿德莱德微信公众号文章

唯韬的小说《迷洲/The Lost Continent》正在微信公众号独家发布连载中（每周四、六更新）。该作生动地记叙了澳洲各阶层华人的众生相以及澳洲历史和现实。小说体裁和写作风格打破常规，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第七章绿卡河畔

一.

就这样不死不活地又混了一个礼拜，老板一如既往地对他呼来喝去。有时虽因工作上受委屈夜不能寐，但生活也有了些许规律。每日起早贪黑，游戏不玩小说不看，四体勤，五谷分，英语也有所精进。又干了十天之后，老板娘突然用一种大发慈悲的语气对他讲：“你这段时间还是很有进步，虽然说手脚还不够利索，但是老板他看你可怜，勉强考虑正式留用。”

Simon 此时没有半丝波澜，嘴唇都懒得张开：“工资怎么算，每周几拿工资。”

老板娘没有理会他，皱眉道：“在这里上班是要交押金的，你懂吗，你做事那么危险的，把东西搞坏了咋办？对不啦？第一周的工资扣作押金。”没等她说完，Simon 鼓起勇气打断了她的话头：“我没钱了。”对这个回答老板娘显然早有预案：“我这里收摊的剩菜，你可以拿点回去吃啊，你看连芥兰这样的高级菜都有，隔两周就发一次工资。”自信十拿九稳，这走投无路的小子必然老实听话。Simon 心中犯嘀咕：网上说按大澳洲的规矩貌似应该每周二出粮啊。不过他咬咬牙还是点了点头。老板娘神情满足，伸出干姜状的手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吧。

虽说这发记蔬菜店偏居菜场一隅，可人流量并不少。头两天Simon 只做做搬运工，之后开始被委任一些重要任务，比如在老板吃饭时候帮着老板盯人。一次一个印度小孩走过，好奇的眼神扫过Simon，问他从哪里来。Simon 看看老板眼色，尴尬地对他笑了笑，不敢搭理。毕竟说话浪费时间是会被记大过的。然而印度小孩又问了一遍，Simon 只得匆忙回话说是天朝人氏。那小孩丢下一句“这是一个有趣的地方。”

Simon 的心颤了一下，他居然在这个国度找到了一丝交流和表达的欲望，这是前所未有的。工作并不忙，他想坐下来聊会儿，但是哪敢。老板娘对白人从来是毕恭毕敬，对中国人不冷不热。至于第三世界的黑人印度人，则总是横眉冷对。

“看好桌子下面的洋葱，他们总趁你不注意拖着就跑。”老板娘及时教育Simon。

就在这时，咖啡厅外的管弦乐队奏起了传统的苏格兰小调，是海洋的风情。雨后在店里小憩一杯的修路工大叔和手捧鱼薯（1）的食客眉舒眼笑。就连一向面色冷峻的老板也沉思在音乐中。片刻的舒缓让他想起远在欧洲从事音乐演奏的儿子。这是他的骄傲，总不忘对外人提及。

不管怎么说，自己总还算幸运啊！Simon 想。

二.

就这样，Simon 打工逐渐上了正轨，学业方面也算是顺风顺水。毕竟有清在，大树底下好乘凉。清是孤傲的，也是慷慨的，所有的小组作业，Simon 跟着他都能混个高分。

话说开学已经很久了，上课时人却从来没来齐过，除了清从不旷课外，其余同学都经常不见影踪。专业课上总有黑压压一片研究生面孔，他不禁犯嘀咕：“这帮人咋和我们混一起？”身边那个叫薛而仕的同学笑着说你这是少见多怪，在澳洲授课型研究生约等于本科加强版。学校要节约成本，就让他们跟我们本科生上一堂课。犀利的学生都读研究型硕士或者博士，那倒是不用上课的。Simon 这才恍然大悟。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月后的期中教学评议会上，所有留学生齐聚一堂，包括一些长年失踪人口。满满的一大张方桌，百分之六十都是中国人，还有一堆第三世界的兄弟姐妹。副院长是个笑眯眯的马来西亚华裔，院长则是满脸严肃的白人，一副审讯的眼神。待众人大啃一通比萨后，领导开始征询学生对任课老师的看法，结果矛头一致指向老教授弗兰克。意见无非是太随性，声音太小，考试太难。院长听到抱怨后很淡定，一方面大夸弗兰克学识渊博，曾经在IEEE 官高位显。一方面信誓旦旦地答应和和弗兰克交涉。学生过完嘴瘾，渐次散去。薛而仕突然提议去学校后面的小河逛逛，增进下感情。这时甚少露面的女同学吴洁一个人拎着爱马仕，和他们匆忙擦肩而过。

一行人沿着这小河往出海口方向走去，水里的黑天鹅带着几只幼鸟优哉游哉地划过。“当年欧洲人以为天鹅只有白的，直到看到了澳洲的黑天鹅。”薛而仕谈笑风生。“听前辈说，这里又被称为PR 河（绿卡河），是很多人梦想的终点，绝望的起点。他们终其一生，都没能跨过这条河。”薛说罢，捡起一块小石子打起水漂，惊得鹈鹕哇哇乱叫。

“为什么叫绿卡河？”Simon 问道。

“因为曾经有国内男生，注意是男生啊，晚上在这里被土著人和谐。澳洲政府很难解决，因为土著问题政治上太敏感。况且这种事传出去，对国家形象不利，最后只能给那个倒霉鬼发张绿卡了事。”

Simon 有些惊讶，想起国内女大学生被和谐后保送研究生的新闻，醒悟天下乌鸦一般黑。

"嘿，你们知道么，听说那个吴洁，就是个公共汽车……”有人八卦道。

怪不得她英语这么溜！Simon 听说真正学好英语的通常就三种人：天才，疯子，婊子。天才过目不忘；疯子连学N 个小时还跟打了鸡血一样；至于最后一种，换一个男票水平就长一截。

“对了，大老板，你股票搞得咋样了？”Simon 问另一个同学。

“嗨，别提了，刚进这市场，都交学费了。不过啊，这保健品的股票，我看是大有前途啊，日后天朝必定爆买之。”那哥们儿志在必得地说。

“清洁公司咋样了呢？”

他的脸黑沉了下来，没有回答。心想好不容易承包了个办公楼的清洁合同，一年两万多，就糊口而已，谁知道他奶奶的，总公司破产清算。去找政府，政府说你得等他们资产拍卖结果出来才能得到补偿。结果拍卖的钱都赔给本地大公司了，NND，三个月白干了，唉。

众人渐渐沉默，慢慢移步网吧玩DOTA（2）和LOL（2）去了。

三.

Simon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累了一天也没吃任何东西。幸亏家里另一个房客二勇在临近的TAFE（技术学院）学厨师，每天带回大堆做来练手的菜肴，可以让Simon填填肚皮。这二勇乃京城人，前些年家里拿到一大笔拆迁款，但也不够买房子，只能租房度日。根据现行移民政策，等到毕业就能顺利混到绿卡。拿这笔拆迁款在澳洲买套房子，只要不贪大求新，一家三口，两室一厅，还是没有太大问题，届时全家就可以团聚了。每每想到这一光辉前景，二勇都春风满面。Simon 一面吃着味道诡异的炒饭，一面和二勇聊起另一个房客秦奋。结果说曹操曹操到，秦奋鼓着个大肚子回家，幸福而痛苦地呻吟道：“现在的新移民越来越多了，很多过去没市场的正宗中餐，现今都做起来了。

老板新做了一大波醉蟹，卖得很不错。只是这玩意儿不能过夜，没卖掉的都被我们干掉了。”

早知道去餐厅工作也好，Simon 心中有些不平衡，笑容也慢慢凝固了。

注：（1）即炸鱼薯条。

（2）都是风靡一时的网络对战游戏。

《迷洲》已连载章节

迷洲No.0 | 今天这个世界，是否正是一片让人迷失的“迷洲”？

迷洲No.1 | 小日子过得很潇洒嘛

迷洲No.2 | 做一只聪明的猴子，永远别走极端

迷洲No.3 | 最快乐的日子总是伴随着悲伤和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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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洲No.5 | 最好的那一批孩子，家世相近，才华相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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