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车祸后 Simon 在学校做的第一个正式实验便是调试收音机,实验报告自然是抄的。收报告的老头 70 来岁,吃着薯片在电脑上玩纸牌。Simon 说不好意思迟交了,那老师继 续吃着薯片说放着吧。Simon 放下后那老师也懒得看一眼,继续吃薯片。
“他是谁?”Simon 问。
“唉,这就是传说中的查理爷。反正不管是谁,所有的报告都是一道大勾,皆大欢 喜。”薛而仕说。
Simon 想这学校的老一代,弗兰克也好,查理爷也好,都是名士派(1)。
“实验报告的分数有什么所谓?中国学生都是你抄我我抄你,十几个学生最后基本上就搞出雷同的三四组数据。实验的精髓在于动手的积累,不在于报告的分数。”清说。
“老家伙们随心随性大概和他们得到终生教职的年代有关。那时代真正有天赋的学 生相对容易留在大学,没有现在这么变态的学术论文要求。”一个研究生学长(2)摇了 摇头:“所以他也好,弗兰克也好,做事都比较大而化之。你应该记得弗兰克的两次随 堂测试。你做对了几道题?最后考试还不是放你过了。这学校就这样还搞出几个诺贝尔 奖。如果什么都要搞量化、标准化,把人搞得谨小慎微,就没意思了。《道德经》讲‘不 尚贤,使民不争’,这在学术界也是适用的。真正的学术发现往往是那些对学问真正感 兴趣的少数人持之以恒地探究得来的,而不是与同行搞论文灌水竞赛的成果。过去澳洲 各行各业薪资相对平均,体力脑力所得大抵相同。这样的好处之一便是避免了那些智商 虽高却不适合做学术的‘聪明人’钻营学术圈。”
Simon 想:人才就是人才,天赋就是天赋,和所谓的努力其实关系不大。自己从小 到大补课这么多,有用么?
一行人走过弗兰克的办公室,这老家伙居然活着回来了!这次他没有说自己即将挂 掉,只和蔼地说:“已经暂时把你们的项目都移交给老 K 管了。”
清和 Simon 想,老头到底还是撑不住了。“那么,你是不是要走了?”清问。
“哈哈,不会,退休了我也让院里给我保留办公室,我好发挥余热指导下学生。” 老家伙志在必得。Simon 一看到他就有种莫名喜感。老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或 许不是说老派人有经验和可敬,而是经常像活宝。
二.
终于等来了红的电话,这是一个明媚的下午。疲倦正在拉碴胡子上挠痒痒,巴莎诺 瓦(Bossa nova)曲罢,声音是低低的。
“包租婆的工作基本稳定了。乖乖,你呢?”
“我没事。”疲倦的声音是水银般的质地,刚入耳时没觉得什么,钻深了就有些莫 名地重。
时间是晕染在纸巾上的玫瑰汁,一点点侵蚀,撕咬。要是现在和包租婆提分手,她 会一哭二闹三上吊吗?
红先挂了电话,说要去睡一会儿。我也打了一会儿盹,梦是关于大选的。白狼跪在 新任总理灰狗面前,蓦地跃起,啊啊,吃掉了月亮。地面越来越黑,满世界的血污把灰 狗吞没了。
喘着气醒来,竟觉得左右不是人。
三.
贾大鹏晒黑了不少,他一脸自信地递给杨骥锡几家酒庄的信息。杨骥锡看了看说战 果不错嘛,谈了三家了,只是价格没有更便宜点的么?边说边给了大鹏一点辛苦费,不, 皮肤保养费。
大鹏马上笑着说:“最便宜的?我都不好意思写上去。”
“为什么?”
“那地方简直就不能做酒庄啊,都破成什么样了!”
“还是去看看吧。” 贾大鹏瞪大眼睛看着杨骥锡。唉,看在辛苦费的面子上就走一趟吧。
车穿过市区,无奈如蚂蚁爬。今天游行的人特别多,像原子弹爆炸一样向四面八方 辐射。有摇着彩虹旗的,有打着素食主义和环保旗号由几个无面人领着的。更有老一批 得大赦上岸的非法移民群体,拉出巨大的横幅——亲属移民是基本的人道权利!一副不 成功便成仁,信不信哥当场玩自焚的架势。
“这帮宣传吃素的是绿党(3)的人,和白狼一伙反灰狗的。”大鹏说。
“哈哈,看来金城他们昨天有得忙活了。”杨骥锡说。
“不会是那个金城吧,你和他什么关系?”他现在可是有组织的人了!杨骥锡心里说。一面赶紧把话题岔开:“你最近找的那 个妞是怎么到手的?”
“嗨,在网上发个可以长期资助学费生活费的广告就行,考试后联系我的尤其多。”
“你还真有一套嘛,要多向你取经。”杨骥锡戳了他一下。
路边几个胖警察在浩浩荡荡的队伍面前就像路人一样,叉着腰过去跟无面人叽叽咕 咕了几句又闪到一旁。好不容易等到一支队伍走过,红灯又来了。杨骥锡点了根烟,“民 主国家真好,我们做牛做马干活,交税都是给他们游街的。”只得呆望着远方风景。这 时楼上也有人看着他们。
“这么大的架势,灰狗估计得乖乖听话的。”虚哥扶着窗台说。Simon 就在他旁边, 摸不着头脑,心想这队伍比世界杯红灯区的醉鬼还庞大。
爵爷拇指做个向下的手势:“窝里斗而已,都是被美国带坏的,会闹的孩子有糖吃。”
虚哥回去了,Simon 还在看。爵爷笑道:“没见过是不是?上次土著都差点把总理 暴打了一顿。”
Simon 赶紧回去继续处理材料。
“这对我们是个利好,这一施压,很多移民政策恐怕还得被逼着放开,同性恋结婚 也是势在必行的。”虚哥一面起身走向打印机,一面对爵爷分析。爵爷一贯还是信任这 个狗头军师的。但他还是板起面孔说:“静观其变!”心想媒体支持白狼的宣传攻势那 么强大,就看接下来怎么斗法了。君不见这澳洲八年换了六个总理,城头变幻大王旗。真是部长满街走,议员不如狗啊。
爵爷又看了看回国的机票。
这都开春好一阵了,天上霜气依然浓的散不开。
四.
纠结了好几天我终于想通了,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应该有点气魄和担当。虽然灰狗上台后前景不乐观,但是这婚一定要离。我拿起手机打给红一个电话,没人接。留了语音 信息又顺便给杨骥锡打了个电话,那家伙说几个月后四叔农庄有活动,可以给我留张门 票。我想了想还是去吧。
直到深夜红也没有回复我。再打电话,还是没人回。我拿出写血书的劲头再次摁下 短信:红,你等着,我马上跟泼妇离婚!
五.
杨骥锡的车到了荒郊,这里房屋破败而稀疏,更没有灯光,是各种流浪野兽的住所。远处汽车坟场里,一个纹身梳着十几条辫子的家伙拖出一大袋大麻,交给另一个戴墨镜 的男人。
“就这里了。”杨骥锡点燃一支烟。
等了很久以后,嘈杂的放克(Funk)音乐和机油味渐渐靠近。那是一个提着收音机 的男人(4),随手带着各种铁家伙。不明情况的人会以为是来打架的。
“哈罗!”大鹏递出名片。
那男人伸出手,一双三角眼睛利索又怀疑:“你们要我带你们走一圈?”
杨骥锡边走边盘算着,这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好在比较方,划分成四个同样大小的 单元还是没有问题的。每块地随便建几个房当办公室,哪怕是棚子也不是不能考虑…… 一个小单元卖个五六十万澳币,自己再拉拉建筑商皮条,一条龙搞定,省事又省心。对 韩彪那种家大业大的来说根本就不是钱。关键是爵爷那边要能糊弄住移民局,给韩彪那 帮亲戚搞到签证。日后就算移民局发现他们有案底遣返他们回国,自己也是稳赚不赔。到时候低价把地收回来,嘿嘿,再忽悠下一批人。想着想着就溜达了一圈。一个冬天过 去,各色奇怪的昆虫尸体裸露在这一片灰尘的世界中,五彩斑斓。
“这地方你出个价好吧。”老秃子慢慢地说。
那卖家是不信任中国人的,眯起眼睛看了他们半天也无动于衷。直到杨骥锡终于不 耐烦了,伸出比他预想的还多两根手指为止。
注:(1)旧时指知识分子中不拘小节、自由散漫的一流人。
(2)有些课本科生和研究生一起上。
(3)绿党是西方国家典型的左翼政党,倡导“环保”“素食”“多元”。
(4)比较典型的澳洲蓝领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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