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洲No.28 | ​“人和人的命运终究是不同的。”

2020年03月05日 新阿德莱德


第二十八章 前途渺茫

 
一.

在接到我电话前的两个小时里,杨骥锡一直和 Simon 在一起。那小子的卵蛋肿得发 烫,眼睛都疼得睁不开了。杨摇摇头,打开一个大抽屉,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药。

“……后来又找了两个本地医生,开了两周抗生素后就死活不肯再加了,只肯给消 炎药和 Panadol(1)。”Simon 低着头说。

“你主动来找我,那就必定没有什么好事。”杨骥锡叹了口气,“平时你这东西, 是不懂得问候一下你杨哥的。”

Simon 开始对杨骥锡心有余悸地描述起他前夜的梦。梦中的他只有七岁,那时候生 父还在世。他赤身裸体,口中塞满粗糙的蓝布,吐不出。鼻子上几只蜘蛛正向唇边爬着, 又结丝垂下,触到他的颈,拨弄他的锁骨。被血雾和黑烟熏成一色的天花板还在滴下褐 色液体,入眼有些灼痛。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一根竖立的木棍朝天,和麻木流脓的双腿缚 在一起。双手被拉展开,捆在横木上。

原来自己被挂在一个倒着的十字架上,和圣徒彼得(2)一样。白衣如雪的父亲在狱卒看押下走进门,眼中流着血,脚上戴着镣铐,手持一根钢鞭, 朝他身上没命地打去……嘴里骂着他,什么话都有。末了,脚镣的声音在远去。

身旁的狱卒抽出了明晃晃的刀,凄厉地笑。

不要啊,不要!他喊着,却叫不出声,四脚扑腾,无力挣脱。

仅存的遮羞布被揭开,抓住,一刀,那话儿就被扔到恶犬的嘴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嘴里的蓝布逐渐成了红的,牙齿崩裂成渣。

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

深夜的惨叫声直让我惊醒赶来。

原是一场梦魇。


二.

杨骥锡只是笑着,给了他三种不同药组成的鸡尾酒疗方。

Simon 像狗一样舔下。

“这梦没什么神秘的,当人面临大的选择危机的时候,就容易梦到父亲责骂。”杨 骥锡说。

Simon 胯下的卵蛋痛得让他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脸红点头。

“太阳是我胯下金灿灿的睾丸,啊,那刺眼的光和热(3)。”杨骥锡又开始吟诵起 来。

Simon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你梦到成了太监和齿落,那是因为你自我怀疑,为什么呢,为什么?”杨骥锡背 着手,隔着墨镜盯着窗外。

这又老又肥的落阳(The fat old sun)(4),正蹒跚地遁进山里。Simon 偶尔也会对 自己说明天的太阳会是新的。

“你爹如果还活着,看着你这鸟样会怎么想?”杨骥锡吐了一口烟。

Simon 低下了头。

“你想过毕业以后做什么吗?”杨骥锡的语气像是读书。这和日本人一样,最要命 的话往往说得最恭敬平淡。

“我妈只是想让我留下来,再把她接过来。”Simon 结结巴巴地说。

“啊,留下来!”杨骥锡若有所思,“你们中间啊,当个乖孩子,凭本事考雅思 PTE 能留下来的,不过十之二三罢了。”Simon 沉默不语,他当初去中介办假驾照时候,只 见小教室里面一帮屡败屡战的雅思考生,愁眉不展。当然清这样的学霸是没有问题的。

“或者呢,凭借家里投资,多的 1500 万澳币,少的 500 万澳币……再次的,搞个小 生意走 188 签证(一种投资移民签证)给澳洲政府送点小钱,混个两三年。这样呆下来 的,又是十之一二。” 

对薛而仕这样的同学,500 万那就是毛毛雨了。可这样的人有几个啊!Simon 忽然又 想起秦奋,那悲哀的眼神至今铭刻在心。他已经很久没收到过足额生活费了。

“靠着在本地公司挂名工作,用皮相或者给点小钱,混几年留下的,也是十之一二。”

“靠着结婚留下来的,又是十之一二。要是个母的,模样不错,给个十万八万搞定。像你这熊样的,给人家 15 万澳币,人家也未必肯带你拿绿卡。再说你,是做鸭子的料么?”

Simon 想起了吴洁,像这样长相的妓女,一年至少能赚 10 万澳币,两年就存够钱了。要是运气好一点,找个老实人接盘,一分钱不用花,就走上康庄大道了。

“你啊,要是二十几年前来,混个难民签证,遇到大赦天下,那还行。如今这世道, 怕是难咯。”杨骥锡一脸深沉地摇头,又丢出一句:

“人和人的命运终究是不同的。” 

为什么,难道像我这样的良民就活该成为 loser(失败者)么……Simon 再怂,滚过 两滴眼泪,也慢慢清醒起来了。他两手握住杨骥锡的手,不顾蛋疼,拼命地摇着。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我的。

“好好想想你能干点啥。” 

言罢杨骥锡换上衣服准备出发,Simon 继续楞在原地,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要不你也一起去吃点?就说是我侄子,坐边上别说话就是了。” 

Simon 心中充满了感激,没有杨骥锡,他觉得自己早该去死了。


三.

见面地点是离展会不远的一家中餐厅。

“哎哟,哪阵风把韩总吹来了,久仰久仰。”杨骥锡对韩彪笑着说。“这是我的侄 子。”他又指着 Simon 介绍道。

我很奇怪地望着杨骥锡,Simon 一脸感激地看着杨骥锡,我又和 Simon 面面相觑。过去有句老话,互联网上没有谁知道你是一条狗。来澳洲久了,我明白了一点:在澳洲, 谁又知道谁才是狗?

“韩总今天气色不错啊,呆会儿咱一起去打八国联军咋样?”杨骥锡开玩笑道。

这韩彪实在有点水土不服,肚子像个搅拌机一样不时发出咕咕的声响。他想了一会, 明白了这八国联军是什么意思,便对杨骥锡说:“我最近开了一家新店,比天上人间也差不了多少。现在只有俄罗斯和东欧货,几个弟兄都有些腻味。杨总啥时候给我们进点 澳洲货过来。” 

杨骥锡举杯说:“那没问题,来日方长。而今这八国联军的后代都来了澳洲,混血 变成杂种。干一个就等于打了七八个八国联军了。韩总一句话,干不干?”

“干!当然干!”韩彪说。

“好,先干为敬。”

“干!” 

“干!” 

手中酒杯一饮而尽,杨骥锡立刻拨打了一家高级陪伴服务的电话。张口就说要最好 的,结果那边一盆冷水,白人女有些粗犷的声音传来,“对不起,我们这里是要预约的。” 大概是嫌弃亚洲口音,居然挂了电话。韩彪什么时候受过这预约的鸟气,于是杨骥锡继 续打。这次是另一个女人接电话,声音缓和了一点,但是最好的依然是 fully booked(全 部订满)。女人有些抱歉地说,有些次好的选择,是 working holiday visa(工作度假签证) 来的,行不行?杨骥锡马上说不行,韩总怎么能不用最好的。韩彪马上就坡下驴,“对, 今天说说正事先,改天去也不迟。”

杨骥锡笑道,“好,韩总是个痛快人,咱们明日再战。”

一切早在预料之内。只是这一来二去,韩彪很受用。于是红开门见山,对杨骥锡说, “你是澳洲通,你说说,这边矿业方面的律师各有什么长处?” 

没问题,杨骥锡马上给所罗门兄弟公司的前同事打了个电话,那边给了他一个大律 师的联系方式。杨骥锡打电话过去留了个语音信息,对韩彪说明天解决。韩彪连连说好, 一看酒都没了,便嚷着叫服务员上酒来。杨骥锡忙说,“不必,韩总日理万机,初来澳 洲,还是注意身体为好。”说罢又点了一些清淡菜和汤,并从袋子里拿出朋友酒庄的几 瓶高级自酿酒,说随意就行。席间红回家接孩子,留下几个男人,更加自在。韩彪看到 隔壁桌上添了两道菜,而自己桌上依然空空如也,就拿酒瓶狠狠敲了桌子,催小妹上菜 快点。接着他说,来澳洲前也去过欧美不少大城市,怎么你们这儿就像个大农村一样?我道韩总所言极是,一流的人在天朝掌舵,二流的都移民去美日欧,只剩下我们这些三 五流人物在澳洲打酱油。杨骥锡总结说澳洲不过是个侥幸国家,二三流政客站在前台随 便晃晃,也就勉强带领着这破国家往前走。想要有什么大发展是不可能的。像韩总这样做大事的人来澳洲,完全是给这国家面子。

东拉西扯一阵,又喝了一点酒,韩彪有些上头了。杨骥锡又说这澳洲的葡萄酒,品 牌杂多。虽然不能和法国的比,但是对中产阶级还是很有杀伤力的。我听到这话,非常 受用,总算导入我的正题了。


注:(1)一种澳洲常用非处方止痛药,被戏称为澳洲神药。
(2)传说中耶稣弟子彼得倒钉十字架殉道。
(3)据说为尼采的名言。
(4)有同名歌曲,为 Pink·Floyd 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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