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爵爷小弟

一．

居然甜蜜地醒来了，晨光向他挥手，把那话儿也招呼起立了。Simon 自慰一番后觉 得，继父清醒的时候，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只要那话儿在，青山就依然在。

何况前面有光辉岁月等着他。

这是个周六，万物休闲。

但爵爷不会停止工作，虚哥也不会。

“你看你这篇公众号写的是啥，突出最新的时代精神没有？”爵爷指手怒斥。

“最近……最近实在没有好消息啊。”虚哥吞吞吐吐：“政客都拿移民开涮。”

“蠢，那不知道写写，澳洲如何如何在癌症或者疫苗上突飞猛进？” 

虚哥一想也是，没有根基的虚像才能给国内人真切的希望。

文宣工作要抓好，爵爷虽然没读过几天书，但是主席的精神铭刻在心。

更何况生意最近不好做，遇到了硬茬。

两周前的一个晚上，一艘蓝白相间的游艇静静躺在黄金海岸。

甲板上有很多华人商界传媒界的巨头：松先生，竹先生，鹤先生，自然也有著名的 社会活动家和摄影家金城先生。众人大都穿着海魂衫，钓鱼作乐。

“我们坚信并将一直坚信，全球化将带来‘Brave new Australia（美丽新澳洲）’。这是唐纳德·霍恩（Donald Horne）（1）先生生前坚信不疑的剧本。澳洲的繁荣建立在 源源不断的移民之上……温哥华地产景气的历史，必将在这里重演。要让这些移民安心 投资，良好的国家形象是必不可少的。我们希望，澳洲不再是凭一流的幸运和二流的舵 手，在七海踽踽独行的三流国家（2）。”一个高个子慷慨激昂地在甲板上演讲着，应该 是组织的秘书长王总。

“如今的澳洲华文传媒界出现了很多不利于澳洲形象的负面信息，这会严重影响列 位会员的长远利益。举个新近的例子，某几家新媒体为了增加曝光率报道了一个学生被 性侵的案例，称教育部官员没有受理此案，还威胁遣返学生回中国，使得局势火上浇油， 亲者痛而仇者快。对这种为一己之私而损害组织的行为，在此不点名批评。”他环顾四 周，有人低下了头颅。他又说：“列位同仁，我们在澳洲苦心经营，平均二十年朝上， 最短的也有十年光景，掌握各种命脉资源。难道这些资源不应该用来为组织添砖加瓦？只要我们一心同体，上下协调，必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From victory……to……victory （从胜利走向胜利）。”一激动花粉症又犯了，王总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鼻涕流了一嘴， 喝了口水勉强收尾。

鹤先生叉起半边烤肥鲷鱼，漫不经心地说既然有世界报业辛迪加（3），那么也是时 候成立南半球中文传媒卡特尔了。船下水花瞬间涌起一片。

大帅哥金城先生一锤定音：“所以，我们和衷共济，失去的只是纷争，赢得的将是 整个南半球的天空。难道在场的诸位，对近来珀斯和布里斯班的房价下降不痛心疾首么？对国家高贵形象的玷污不感同身受么？”说到激动处，他双手颤抖，掌心向天，似帝王 祈雨。如此诚心，日月可鉴。

列席的嘉宾里有一个无面人，本是为难民和土著人服务的大律师，同时也是大慈善 家大社会活动家，在此考察金城先生的表现。

“组织对你很满意。”他握了握金城先生的手，面具下的法令纹又深了几分。

金城先生双手捧过他递来的新名片：

其中一项是：

Gategod Defens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ty Ltd. 

COO Australasia 

门神防卫科技有限公司（4） 

首席运营官 澳大拉西亚（5）

这样级别的会议爵爷自然是不会收到邀请的，徒有羡鱼情。当年他是金城先生手下 一条忠犬，从此一生俯首拜金城。

那天他探了半天口风，金城先生只甩出一句话，“从今往后，澳洲的主流传媒资源 将只为本组织会员服务。”

“那我呢？”爵爷不甘心地问。

金城先生摇摇头，你只是个 little boy（小男孩）。

二．

Simon 发觉噩梦之后，往往是甜蜜的结局。

眼前的爵爷非常礼贤下士，特别是听说 Simon 有几个现成的朋友要投资移民后。

虚哥回过头了看了看 Simon，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这不是那个找我们办假驾照的 家伙么……也配来和我做同事？他之前被爵爷教训的气还没消呢，这雅思学生又快来了。公众号得自己做，教学也得自己做，谈客户写文件也是自己……好歹老子也是个混了绿 卡的人啊，被这样使唤？

等到大队雅思学生来了，虚哥把印好的资料一发：“大家好啊，今天我们开始讲写 作啊。写作大家都懂，分为 argument 和 report 两种，这 report 类型考试出现的几率是百 分之 20 左右。argument 就是议论文了，考到的几率大约是百分之 80，所以我们重点练 习它……我们就先从句子开始练起，很多同学不能通过考试，那是因为练习太少啊，多 写多练是永远的不二法门。我们有三项纪律八大注意……句式不练会九九八十一个，词 汇没个万儿八千的，不下大包围狂轰滥炸的，凭啥你考试通过啊？人家也不是傻子啊对 不对？”

……

下面的学生多半是新兵蛋子，进门时还活蹦乱跳，这会儿就被压到了五指山下。一 张张练习单子送到了他们面前，课程结束后一个个脸色也没有了神采。

下课了，虚哥长吁了一口气，重如泰山的课后练习足够淹没学生了。这下自己轻松 了，呵呵呵。

当然了，课的最后他永远会敲打学生：要不要上一对一的 VIP 课程啊，要不要啊， 这里的学生都可以打折哟…… 

只要听到“是”，脑海中就会回荡起金钱的声音，ching ching（6）。

三．

总之，对于 Simon 来说，这是极其顺利的一天。下周一也就是后天，他便开始正式 培训了。哎呀，忘了佣金的事情，Simon 想。哦，找到了，合同隐蔽的下方写着：鉴于 栽培新人不易，头三个客户的佣金会作为“培训费”。

一回家 Simon 就对我讲，今天如何如何。我心想，这“培训费”纯属子虚乌有的事 情，完全可以去公平工作委员会（7）告他的。我正想告知这小子真相，又转念一想：唉， 要是闹起来搞掰了这小子还能干啥，珍惜被剥削的生活吧，谁叫你生为华人。

等这小子溜进房间，包租婆也回来了，带给我好消息说天主教学校似乎有意接收大 宝。我一听马上向红报告好消息，但没人回。我便刷了下朋友圈和公众号，哎哟，今天 少了好多负面消息啊，简直清一色都是好事。所有的头条消息都是关于白狼的好话，这 人中国通啊，华人女婿啊，招商引资啊，扩大开放啊，真是越看越顺眼了，我的生意就该成了吧。但是，我转念一想，如果他继续搞多元化，把难民船民都放进来了，我这区 的治安不更乱了么。还有想到大宝那个公立学校就想吐。

万一灰狗也没那么糟糕呢？反正下周一就会揭晓，到底是灰狗还是白狼代表自由党 和工党争夺总理之位了。

四．

做完实验，清走在大街上，顺路去 Woolworth（伍尔沃斯超市）买东西。

说是买东西，只不过是为了看一个收银员。

骨架小小，小羊一样的眼睛，小羊一样的脸儿，最最善良的那种面相。

她一定来自附近的小山，那里有很多山犊村犬。

那么美好，每次都十分害羞。只要两眼一对着，收钱的时候就不会说话了。旁边牛 高马大的女同事准会笑话她，她就更羞涩了。

有时候他在场时，她和别的收银员说话会类似小羊舔舌，做给他看，甜蜜极了。

如果要问世界存在的意义，那大概就是为了这几只小羊，清想。

站在收银柜的里面，今天，她的身躯承载着热望的灵魂，不由自主地前后摇摆…… 眼中流溢出卑谦的渴求。

那时候清也很害羞，都没看清她胸口的姓名牌是什么。

曾经有一次晚上，几乎快打烊了，她和另一个男店员站在入口处的柜台里。看到清 一个人用自助收银机结账，她垫脚招手让他过来。清看了一眼，很开心，也有些惊讶， 但是有些迟钝，只是继续用机器扫描着，心想就剩几个东西了，完了就过去。

但是过去时候已经没人了，他把头伸进柜台，什么也没有。

能见到她就是开心的一天，她不时地会出现的。就这样不经意地遇到，便是最好。

但是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一切都会蒸发。

注：（1）唐纳德·霍恩（1921—2005）是一位澳大利亚记者，作家，社会评论家和 学者，活跃期从 20 世纪 60 年代到去世为止，是澳大利亚最知名的公共知识分子之一。

（2）这是唐纳德·霍恩对澳洲的经典评价：澳洲是个幸运的国家，由二流政客 掌握。

（3）一个国际性媒体公司，总部在布拉格。被称为“世界上最具智慧的专栏”。

（4）负责反恐器械和装备科技。

（5）地理名词，包括澳洲，纽西兰和一些太平洋岛屿。

（6）英文拟声词，金钱声音。

（7）澳洲一个裁决劳资纠纷的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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