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家的路很轻松,只是杨骥锡说自己腿软了。毕竟久不锻炼,战场上还成,一下火 线就跪了。
Simon 脑子则是一团浆糊。
“你收到红包没有?” Simon 摇摇头,很奇怪地看着杨骥锡。杨骥锡笑笑, “你遇到的是韩国妞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家主打就是韩国和港台的。港台的遇到你这货,多半怜香惜玉,赏你一个 利是(即红包)。”干咳两声后杨骥锡又道:“这些野鸡,平生不被怜惜。隔三差五还 得接中东客人,膀大鞭粗,动作粗暴,哭都哭不出来。盼星星,盼月亮,积德烧香,才 盼来你这么个小东西,能不开心一下么?”
“翻身,那个野鸡儿,把歌儿唱……啊啊 啊啊 啊啊啊。”杨骥锡一唱三叹,端的 是国学渊源深厚,饱受他爹古典吟诵之熏陶,平仄尖团,毫厘不爽。
又翻过了几座山。
“喂喂喂,瞎坐着干啥,看看几点了?”
“11 点。”
“哈哈,子时不睡,肾水必亏。”
Simon 眼巴巴看着杨骥锡,只恨今日不尽兴,可何日君再来?
二.
前面出了一点状况。路边停了一辆大车,远光灯一直开着,好诡异的样子。
杨骥锡停车一看,哎哟,这不是四叔么,不是应该早早打道回府了么,怎么又幸会 了。
四叔衣衫不整,一脸尴尬地回头,圆滚滚的脑壳秃得发亮。
“哈哈,随地小便,罚款 300 大洋。”杨骥锡叉着手,徐徐走来。
四叔脸更紫了,裤子脱了一半,就是水龙头老打不开,一滴滴往下灌溉青草地,这 下更是滴都滴不动了。
杨骥锡比了个手枪 对着四叔啪啪两下:“对于反革命我们要坚决斗争,但是对待犯 错的同志党的政策是宽大的嘛。”
说罢递给四叔一支烟,自己也到看不见的地方点了一根。
三.
“哟,一阵子没见,还搞出个这毛病啊,要不找个老军医看看。”杨骥锡过了好一 会儿才走了出来,一脸坏笑。
“去去去,我给你记着啊。诶,对了,最近你那儿有啥赚钱的门路么?”
“呐,路子总是有的,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这次算是我抓住你了啊,到我那里去坐坐,喝点茶。”
四叔的早茶店靠着海滩,离杨骥锡家不远,本是一个叫庚叔的老侨开的,只做广府 茶点,早早打烊。四叔接手后决定开放晚餐,引入蒙古牛,山东鸡,柠檬鸭等奇妙的澳 洲菜式。照例餐厅摆前面的,是炸春卷,点心(dim sim)一路。这个点,一般都打折做 低价自助了。本地白人顾客糊涂,多不识食材贵贱,喜欢抓油腻的下手,正合四叔心意。
一见到四叔,几个懒散的店员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立刻各就各位,天知道哪阵风把 他吹来了。小哥撬些生蚝,小妹端茶倒水。
杨骥锡搓搓手曰:“最近老婆没了,身心解放了,也在琢磨该折腾点什么。四叔是 大前辈,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多,赚钱的事应该是您老提携着才对啊。”
四叔呷了一口茶回道:“别提了,澳洲实体店现在举步维艰。我开餐馆,修水管, 搞装修就是赚个人工费,多没意思。”
杨骥锡笑笑说:“你注意到那些大妈没有,她们喜欢买什么,你就做什么。”
四叔说:“我也有打算了,搞个仓库囤点奶粉给寄回去。”
杨骥锡又道:“这是其一。其二呢,你看看保健品相关股票还有个 IDP。”
四叔一边吃着生蚝壮阳一边问这 IDP 是啥。杨骥锡说就是那个管雅思考试的上市机 构,现在那么多悲催的学生考十几次还移民不得,这赚钱早赚大发了。听得 Simon 直挠 头皮。
四叔连连点头,若有所思,“我还有个农场,买得很早了,什么时候你来看看怎么 弄比较好?”
杨骥锡说这些不就是咱经纪人做的事情么,明天就行啊。
三盘生蚝很快没了,四叔难得开心,这晚上没有骂娘了。
只是据说痛风了一小阵子。
四.
清晨的农场空气清新。
左看是座山,右看也是一座山。Simon 看不出什么名堂。
“宁要青龙高万丈,不让白虎抬头望。”四叔拄着杖得意地说:“这风水还是王大先生当年拿罗盘给测出来的,要不是他缺钱,我哪里拿得到这地皮。”
“知道王大先生是谁么?唐人街牌匾中华门三字是他写的。”杨骥锡转头对 Simon 讲。
“哇哦!”
几个人逐渐走到了与邻家的分界处。
“喏,那头是意大利人的,七几年来的,没出息,就是养点羊种点油菜花。”
一片金黄,风一吹,看不见远方。
没有房子也没有人。
边界由两道铁丝网隔开,其间是几头肥得离谱的山坡羊。这样多好,省得要人割草 了。
四叔说羊不值钱,但是不知道该干嘛。
杨骥锡说何不弄点草泥马来喂着,千儿八百一只。四叔想也是。
山坡下就是大片葡萄园,形状像一座钢琴,排排藤蔓扶摇直上。眼下正是收获的季 节,一群苍老的两腿生物黢黑健硕,仿佛是人。在阳光驱动下,永不疲惫地劳动着。四 叔得意地说农场一小时给他们十几块钱,总比餐厅强吧?都是经受文革洗礼的老家伙, 风雨无阻,不哭不叫。杨骥锡问四叔听说过前不久 7-11 超市被员工揭发的事么?四叔摆 摆手说这你放心,那是背包客,来去如风,没有定性,我从来不要的。我这里的部下大 都是探亲签证,本来无权务工。倘若移民局知道他们打黑工,只会是遣返,所以万无一 失。
四叔有一种检阅部下的爱好,一双鳄鱼皮鞋胜似闲庭信步,大概因为当初当兵时总 是被检阅。眼看离手下越来越近,便把胸口挺得笔直,膨大的肚皮顿时鼓得就像气球, 衬衣爆了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又高高伸出手,只是动作有些迟疑。
“首长好!!!”杨骥锡突然把手放嘴上作喇叭状,大声喊了一声。那帮干活的老家伙们立刻纷纷狂舞双臂热烈欢迎。
“同志们辛苦了!”四叔笑得鱼尾纹都舒张开来,忘记了刚才的尴尬。
五.
“……所以按照我们的成本优势,本地种植园没法和我们竞争……贷款还不上的农 民大有人在,到时候就得卖地,我最近准备把遗忘谷边上那块地也收了。”四叔手指远 方,有那么一种战天斗地的雄心。
遗忘谷?Simon 想起了那个风大的晚上,和 J,May 还有大白狗一起,看着城市飞舞 的灯火,仿佛已隔数年。和菁相比,May 是多么真切啊。只是嘛,没有萍儿那么有风姿, 不过是淡寂的小白花。
走过葡萄园就是水果园了,这里的橙子口感绝佳。杨骥锡说他已经在运作把 Riverland (著名水果产地)一等的水果都运回国,因为本地市场卖不起价。国内的消费能力,已 经远远突破了一个土澳经纪人的想象。他边说边比划,就像在捧起一个宏伟的圆,上面 有整个地球。
“是啊,国人有钱,真的有钱……”四叔眼神漠然地看着前方几棵杂树,仿佛是在 拷问自己灵魂:这些年出国到底意义何在。
“四叔又深沉了。”杨骥锡感慨道:“你这些水果我混着一起弄回去,反正口感也 差不多,到时候看看怎么运作。”
这时大群野鹦鹉铺天盖地飞过。“麝香眠石竹,鹦鹉啄金桃”的古句,杨骥锡从小 听父亲吟诵多次。在本地农场鹦鹉常啄得水果片甲不留,所以连这颗杂树上也套满了各 种防护网。四叔摘下一果递给杨,红润可爱,味如山楂,只是更淡一点。
“这树,我买地的时候就一直在这里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嘛,嘿嘿,这 果肉补肾壮阳,养精补气。你拿几个回去润着点吧。”四叔说。
杨骥锡心里笑了一下,转手就赏给了 Simon。想这不过是某种不知名的野果罢了, 沙漠地带多的是此等怪异生物。要是真有那么神奇,早被四叔给米西米西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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