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9月23日,浙江奉化,备受当地政府重视的两岸城曦文创生态园暨常橙文化总部奠基。
操盘这件事的,是刚满40岁的蒋友柏。
奉化因蒋介石闻名,蒋友柏则是蒋介石的曾孙。但让奉化张开怀抱的却是他的另一个身份,台湾最牛设计与创意公司橙果设计创始人。
Part
1
云端坠落——
最美好的年纪,被挂到最危险的悬崖边。
12岁那年,蒋友柏的人生被分界。
在这之前,他是全台湾的小少爷。他的中文名是曾祖父蒋介石取的,英文名Demos是曾祖母宋美龄取的,上学有保镖跟随,放学后一堆人伺候……
在这之后,爷爷蒋经国去世,“蒋家王朝”落幕,父亲蒋孝勇带着全家移民加拿大,小小少年有了不能适应新环境的心酸,也有了云端坠落的悲感。
他的世界变了,他的世界观则被颠覆。
这之前,他是“蒋公”、“经国先生”的后人,“神圣”不可侵犯;这之后,一个大陆小伙伴奉父亲指示跑来与他绝交,说他是“蒋匪”之后,是民族罪人。
但真正的考验20岁才开始。
那一年,父亲去世,家族势力进一步瓦解,贵族生活彻底结束。伤痛与迷茫中,他漫无目的地从清晨走到夜幕,边走边想,未来的道路要怎么走?
他后来出版的书,多次用到悬崖这个词——《悬崖边的贵族》、《悬崖下的小道》。
最美好的年纪却被挂到了最危险的悬崖边,这是他对当时的自己的定位,也是清醒而正确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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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痛苦挣扎——
“蒋家”的荣耀和地位已在台湾实质上“破产”。
彷徨中,蒋友柏想起父亲与他的长谈。当时,他执意从纽约大学辍学,陪父亲走完最后一程。
蒋孝勇自幼被蒋介石、宋美龄疼爱与厚望有加,但却终生不得志。在生命尽头,他跟孩子们讲了一辈子都没那么认真,也没和他们讲过的那么多话。
他讲了蒋家的兴衰,讲了自己“无论在政治,还是在家族,都找不到合适位置”的无奈,也以亲身遭遇给了下一代“不碰政治,进军商界”的交代。
已在纽约大学学习和从事过金融投资,还在马来西亚一票房地产买卖赚到上百万美元的蒋友柏,于是回到台湾,尝试在商业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但这条路,比他想象的难。
当时台湾已在“去蒋”。身份不再是他的保护伞,而是负担。他想找份工作好好干,但没人真心想雇他。换了七、八个工作,他始终感到是人家再给“蒋家”的面子。他受不了因为“面子”而得到的位子。
2001年年底,已对找工作失望的蒋友柏尝试自己创业,接管了母亲开的安亲班(相当于大陆的托儿所),也把希望寄托到带好孩子之上。
为了证明自己,他高举高打,要给小孩最好的环境,要给小孩更好的教材和吃穿,但只用9个月,安亲班就因为成本大增,入不敷出无法再运转。
宣布结业的那天,蒋友柏跟20多个家长一一道歉,还深深地鞠了躬,但有的家长依然怒气冲天,对他大喊:怎么这样不负责任!没能力为什么要开?
这是蒋友柏人生中第一次对外人把头低到这么低,这也把他的最后一丝高贵打趴在地上——“蒋家”的地位和荣耀,已在台湾从实质上“破产”。
Part
3
绝地反击
如果大门关上,旁边有狗洞我也会钻过去。
2003年,弟弟友常从西方学设计回台。
已在西方世界认识到设计对商业的重要性,也对设计有自己的品味,而且千方百计想证明自己的蒋友柏,觉得设计会有大机会,拉上弟弟创立了橙果设计(DEMInc.),暗暗发誓要从这里站起来。
但这同样不容易,首先是遭遇普遍的质疑。
家人反对他,当时的台湾,设计还处在旁门左道的边缘;外界不信他,认为这是他的玩票行为,因为设计是伺候人的苦活儿,是他受不了的事。
但蒋友柏认了真,也认定了。对西方经济和产业的了解让他相信,设计现在是边缘,却是未来的机会;看轻他的人,则刺激他用事实去还击。
家人建议先用用关系,他也都坚决地谢绝。回台以来的经历让他认识到,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求人也要用本事去求,而不是“蒋家”的牌子。
不靠关系靠本事的蒋友柏,找来一本台湾大企业名录,从最后一页一个一个往前打电话,而且拒绝提自己是谁,只说公司想要和对方做个什么生意。“您好,我是橙果设计,可以打扰您几分钟吗?”
被人拒绝,他就再努力,“大门关上,旁边有狗洞我也会钻过去。”狗洞都没有,他就去找下一家。他说,人被逼到一个地步,就会绝地反击。
业务进展缓慢,他就从长计议,“台湾大大小小两三千家设计公司,有3年我都再等,等好案子做出品牌,等别人倒下,机会就是我的。”
2007年,橙果的营业收入突破1亿元新台币,埋头干了4年的蒋友柏终于大舒一口气:“现在台湾设计界,很难找到获利比我高的。”
Part
4
“蒋家”品牌——
姓蒋是不可以不要的,它永远都会在。
蒋友柏说,生命中很多事,既然是“与生俱来”,就没有接受与不接受,只有如何接与受的问题。对他而言,最“与生俱来”的当属“蒋家”的身份。
因为“蒋家”人被看作纨绔子弟时,蒋友柏曾经痛恨这个身份,当经历将情绪化为理性,他认识到“姓蒋是不可以不要的,它永远都会在。”
蒋友柏帮人做品牌,自然知道品牌的重要。不用“蒋家”背景的他,用“蒋家”这个大牌讲述自己的故事,打造橙果的品牌,也给“蒋家”这个品牌更多注解。
他出版以“蒋家”为卖点的著作,讲述蒋家,讲述父亲,讲述自己,但他讲述的目标,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让人知道他的橙果设计还可以,甚至很牛逼。
在以父亲为核心的《悬崖边的贵族》中,打开书的扉页,蒋友柏放的照片不是全家福,而是橙果当时最得意的作品:一款为捷安特设计的高端自行车。
他向遭过国民党迫害的人公开道歉,他建议国民党不要反“去蒋化”,他批评国民党不会搞选举设计,说自己有创意扭转乾坤,但国民党要花钱买才行。
他还给骂过国民党,骂过蒋家的人设计参加民意选举的方案,有人骂他,他则回应:我不用姓蒋的背景接生意,也不会因为姓蒋把生意往外推。
所有这些的背后,都有“蒋家”品牌的闪现。他也不否认这是在利用“蒋家”这个大IP。他说:做设计就是“以名带利”,“没有名气,哪来的利益?”
他以“蒋家”彰显橙果的品牌,但却并不喜欢被称为“蒋家第四代”。他说,我喜欢当我自己的“蒋家第一代”,这个第一代是“商业蒋家”的第一代。
而他的想法也很简单:
只要有他在,蒋介石家族就要再起来!
Part
5
服务生意——
不能正视欲望,就无法设计欲望、经营欲望。
蒋友柏是叛逆的,身体里流的不是循规蹈矩的血液。但与很多叛逆不同,他和橙果的叛逆,既是叛逆,也是迎合,这是橙果能成功的原因。
他不为迎合而叛逆,但他的叛逆迎合了这时代。他叛逆传统、挑战权威、打破常规,这正是越来越流行的趋势,也是时代越来越呼唤的精神。
蒋友柏也有主动的迎合,他迎合的是商业,是迎合,甚至引领商业趋势。面对有人说他是彻底的商人,他不但不开心,反而有自豪,认为这是对他真正把设计当生意经营的肯定。
他喜欢这肯定。他坚持认为设计的目标是为了生意,设计本身就是生意。如果自己不是彻底的商人,就无法做出彻底服务商业的设计。
他说:“我从来就不介意外面说我是生意人。”
设计要解决问题、服务客户,而不是张扬自我才华,这也是非常重视建立卓越设计师团队的蒋友柏,跟很多专业设计师的大不同。
他说,创意最终还是要谈效益,要谈钱的。
他倡导设计师们都要研究人性,尤其人的欲望。他说,不要打出“理想”和“大我”的礼炮来掩盖它,不能正视欲望,就无法设计欲望、经营欲望。
橙果让他自豪的一个成绩也是,即便经济不景气,也没让客户赔过钱。到今天,他还会亲自过问设计案,监工的理由也是:“这关系到客户的利益。”
蒋友柏说,《中庸》里有“中”“和”,以此解释设计,“中”要符合消费者习性,“和”要符合潮流。好设计要做到这两点,这样才会有好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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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早知道理论——
不服输是不够的,还要把不服输训练成专业。
今天的蒋友柏,在台北、香港、上海、广东、浙江等地都有分支,旗下拥有橙果、常橙、白木顾问、改变者、橙果玩童、BOU 等多个品牌。
经过这些延伸与拓展,他不但把业务从设计贯穿到整合行销、品牌管理等全产业,还跨界进入儿童乐园、服装设计、园区设计等多领域。
与此同时,橙果也推出了打败Hello Kitty的“好神公仔”;畅销日本的捷安特“城市风暴”自行车;让“凤凰图腾”登上F1赛场等一系列经典设计案例……
但成功的背后,蒋友柏也犯过不少错。
他曾请来世界顶尖设计大师入伙,也曾张扬创意却忽视客户需求和现实,还有一段时间,橙果表面风光大好,却因忽视内部经管陷入亏损。
不够细心,胆子太大,规划不周,这些错蒋友柏都犯过,但他是个及时认错并修正的人,这是橙果到今天依然会犯错,但却越来越完美的原因。
请错了大神,他果断把人请出去,重建团队;忽略了内部控制,他马上建立系统改善管理,让每位设计师,每个人都时刻清楚自己的盈亏。
他还从这些教训总结出一个风险管理理论——早知道理论:“提早知道如果公司要倒闭,会因什么而倒闭,怎么才能不倒闭,然后采取行动去预防。”
蒋友柏说,不服输是他最大的个性,但做事业光有个性不行,所以他通过早知道不断学习、提升、改进和预防危机——“把不服输训练成专业。”
Part
7
东方设计
不做东方的乔布斯,要做东方的蒋友柏。
蒋友柏现在最不服的是,西方设计界依然用高姿态看东方市场。他说,他不一定是个成功者,但一定是个勇敢者,他要用这勇敢去挑战西方设计。
2008年,蒋友柏在上海成立分公司,橙果的名字被人抢注了,于是他取了“长城”谐音——“常橙”:要为中国品牌筑起一道与外资分庭抗礼的长城。
乔布斯是蒋友柏的偶像。我要做的事情一定是我最酷,我最屌,是蒋友柏最佩服乔布斯的地方。但他不想成为东方的乔布斯,而想成为东方的蒋友柏。
这些年,蒋友柏已在这条路上取得相当的成绩。微软、英特尔、索尼、福特、LV、杰尼亚等国际大牌都已在他的客户名单,但他丝毫没有满足。
他说:“20岁时觉得已经可以夺天下;30岁时觉得已经可以看到胜利的曙光;快40了,才知道,前半场打的,都是小孩游戏。”
结束前半场的小孩游戏,蒋友柏的下半场,要拥抱大野心,这个野心就是真正张扬出东风设计的精气神。他把自己的创业之旅形容为地狱之行,他说:
只有重新定义设计一词在东方的价值,他的这趟地狱之行,才会以仰天长啸结尾。
父亲曾告诉蒋友柏:人生的长度是神定的,但宽度是人定的。他说自己常常对着镜子问,还有多长时间可以活?“当死亡的概念清晰时,你会发现好多事现在不做,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做了。”
这也让他更有紧迫感。
“反攻”大陆,则是他抓紧实现目标的新策略,也是大策略。在祖籍地奉化创立的两岸城曦文创生态园暨常橙文化总部,正是在此背景下诞生。
这些年与大陆的往来和寻根,也让蒋友柏对两岸社会的巨大变迁大为感概。其中,最感概的是:
很多曾经尊称蒋介石为“蒋公”的台湾人,现在已改口成了“老蒋”;而在大陆,却有不少人,把当年的“蒋匪”改口,称为“蒋公”了。
他说,这充满矛盾甚至戏剧,但这却就是事实,个体和集体都是在矛盾中戏剧性的前进。
而他,不关心矛盾,只关心前进。
一路走来,蒋友柏庆幸当初选了困难但正确的路,尤其是拒绝靠关系发展橙果的生意。他说,如果被摔到那一步还不争口气,自己就不配做蒋家的后人,关系帮得你这次那次,帮不了你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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