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法克斯传媒（Fairfax Media）近日经大量调查发现，澳洲最大的披萨连锁店“达美乐（Domino’s）”的部分加盟商涉嫌通过变卖签证担保、剥削劳工工资以及非法销售签证，不少华人和印度人受害。

费尔法克斯传媒经调查发现，达美乐的部分加盟商通过高价销售经营权和剥削工人的方式攫取额外利润。这些加盟商对渴求澳洲签证的外籍人士表示，根据工作种类和国籍的不同，只要缴纳3万至15万元（澳元，下同）不等的费用就可以获得签证，防止被遣返回国。

有些加盟商甚至肆意剥削这些外籍人士，让他们加班加点却不支付任何工资，因为他们知道这些人害怕失去澳洲签证因而不敢反抗。

为了查明真相，费尔法克斯传媒暗中安排了一名化名乔恩（Jon）的中国留学生，拨通了达美乐的加盟商的电话。乔恩装作急需签证，与一位加盟商进行了通话。在电话中，这位加盟商操着流利的普通话说道：“我就直接跟你说吧，我们想要出售担保，不过你需要支付一些费用，大约是10万元以上，15万元封顶吧。”对此乔恩还表示，这种通过销售经营权攫取利润的事情并不罕见。“他们知道一些留学生急需签证，而许多中国家长都愿意花钱为孩子创造机会。”此外出售签证担保的行为也为企业提供了控制员工的强大武器。

此前，达美乐官方曾回应称，“非法销售签证与本公司无关，我们也没有收到任何关于签证欺诈的投诉。”不过当那位加盟店的电话内容曝光后，该公司还是在12日启动了调查。

费尔法克斯传媒与这位加盟商进行电话联系时，该店主承认自己提供签证担保，不过否认借此索要钱财。他表示，“我们只是想找个人经营这家店……其他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而有偿提供担保则是移民部明确禁止的违法行为。随后，费尔法克斯传媒向达美乐提交了一份涉及全澳数百名工人遭受签证欺诈和剥削的名单。最终达美乐表示，将会对这些事件一一进行调查，对涉事人员“采取适当的纪律处罚”，并会将被剥削工人的工资补齐。

据悉，根据当地法律，任何人非法要求、接收或提供利益作签证担保，一经定罪或面临最高刑罚监禁两年及罚款逾32万澳元。

据了解，目前有21间达美乐小型特许专营分店，在上个财政年度过去12个月无法获得盈利，过去3年曾有4间特许经营分店，因为向员工刻意低薪聘请员工而被取消特许经营权。

达美乐是澳大利亚最大Pizza连锁店，在全球多国都有生意，经营超过二千间分店。澳大利亚人每周要吃掉100万个达美乐披萨。但当你掀开披萨包装盒的盖子时，可曾想到有许许多多的达美乐披萨店员工正面临薪资克扣等不公待遇，他们微薄的收入恐怕只够吃披萨饼皮。那么，这家上市公司巨头是如何进行运作的呢？

一

克扣工资才能实现盈利

达美乐披萨旗下的门店经理Azrael Yin在犹豫三年之后才鼓起勇气向达美乐披萨的总部发邮件，控诉旗下最大的一家特许加盟商存在剥削压榨员工的情况。他汇报情况后并未获得任何回应，似乎没人关注这事。

Yin的邮件信息内容很简单，他老板（特许经销商Pamir Dehsabzi）告诉他，不论采取何种手段，务必要确保当月的劳动力成本所占比例低于销售额的27%。

这意味着他要经常登录并进入门店的工资管理系统，“运用各种手段削减”旗下员工在系统内登记的工作时间，以便相应地降低其员工的工资。

他向澳大利亚费尔法克斯传媒（Fairfax Media）透露：“如果当周销量很糟（实际上很多周都是如此），劳动力成本务必要削减至月销售额的27%以下。为此，我不得不削减了自己和其他员工的实际工作时间。”

他向达美乐披萨总部控诉该经销商剥削员工后并未得到回信。时隔9个月后，Dehsabzi反而被达美乐披萨评选为旗下杰出人物。

这就是达美乐披萨公司内部的生活现实。Yin只是达美乐披萨旗下数百（也可能数千）名员工中的一位，为使披萨价格更为便宜，许多特许加盟商都在克扣本就只够勉强糊口的员工薪资以削减企业成本。

费尔法克斯传媒随即潜入达美乐及其特许加盟商的旗下各门店，对其展开了为期六个月的相关调查。

据达美乐披萨内部人士透露，采取上述违规行为的部分原因在于，特许加盟商利益受牵制。

尼尔马尔·巴特尔（Nirmal Patel）自2012年起就经营位于北悉尼（Northern Sydney）郊区Mount Colah的达美乐披萨门店，他表示自己曾经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让自己的太太带着两个孩子开车送披萨，对于这段经历印象巴特尔印象十分深刻。”

即使要达成收支平衡，他面临的压力也不小，担心蒙受损失。在经营六个月后，他意识到通过特许加盟方式获得的达美乐门店最终并未能实现盈利。

“在达美乐披萨加盟商体系内，我失去了信任和信念；他们仅考虑公司总部的人员。”

“我曾经认为，若在公司该体系内待的时间足够长，就能够先收回成本。但事实情况是，我待得越久，情况越糟。”

他的店铺只经营了两年时间，就转手卖给了伊朗移民卡姆兰·塔利比（Kamran Talebi）。塔利比再后来也称：“这是我一生中最糟糕的日子”。

对于塔利比而言，这是个简单的算数题：“自2014年9月起，食物、劳工、租金和固定成本都在上升，而披萨价格却在下跌。如今的披萨售价和上世纪90年代时的价格水平相同。与此同时，达美乐披萨的利润却在翻番。所以说，如果要保证客户买到廉价披萨的同时，达美乐披萨的利润还在猛涨，就只能由特许加盟商来填补两者金额间的巨大差额。”

二

特许加盟商的“艰难求存”

达美乐披萨的经营历程一直奉为成功案例，因为2005年其在澳大利亚证券交易所（ASX）的股价仅为2.20美元。仅仅十多年后，其股价飙升2500%至60美元，使其成为澳洲股市中的一支绩优股，也为许多投资者带来了可观收益。

达美乐披萨首席执行官唐·梅吉（Don Meij）在1987年时只是一个派送司机，为达美乐披萨的前身——Dial-a-Pizza公司工作。如今，他却拥有该公司近3%的股票，市值逾1.4亿澳元。

1993年，梅吉被达美乐披萨的大股东杰克·科文（Jack Cowin）任命为该公司的总经理，科文曾在1985年斥资40万澳元收购了席尔维奥（Silvio）名下Dial-a-Pizza公司50%的股份。

如今，科文担任费尔法克斯传媒的董事，同时身兼达美乐披萨的董事长和最大股东，通过家庭信托基金（family trust）的方式持有公司26%的股份，市值约为14亿澳元。

据调查表明，达美乐披萨的营业模式是基于特许加盟商来驱动销售额，而非靠业务盈利。

对于特许加盟商而言，这意味着当劳工、食物或租赁费用上涨时，或达美乐披萨总部征收新的费用时，特许经销商只能默默承受，自负盈亏。

特许经销网络内的门店越多，意味着产生的销售额越高，进而使达美乐披萨总部获利更多。

在对调查出的一系列问题作出回应后，达美乐披萨仍否认其体系内存在大肆克扣员工薪资的情况。

公司称，特许加盟商的年平均盈利能力在13.8万至14.5万澳元。

达美乐披萨透露，一般情况下，门店若要保本，其每周的销售额应达到1.5万至2.1万澳元。但公司还表示：“确实有许多门店的盈利水平低于上述的周销售额，但这是因当地相关的业务模式造成的，特别是澳大利亚某些偏远地区。”

此外，该机构还采用了新南威尔士州（New South Wales，NSW）的销量数据，涵盖了2016年10月至2017年1月（共计6周）的数据，约有21%的门店的周销售额低于平均值2.1万澳元。据NSW数据显示，有近4%的门店收入不足1.5万澳元。

达美乐披萨坚称旗下门店运营良好，门店的盈利水平较过去四年有所提升，当前未实现盈利的门店所占比例已低于总量的3%。

但另一方面，达美乐披萨却拒绝提供2016年下半年企业财报中的详细数据。

三

内部“专制”体系

消费者维权者（Consumer Advocate）迈克尔·弗雷泽（Michael Fraser）在2015年就通过费尔法克斯传媒曝光了便利店巨头7-Eleven克扣员工薪资现象，这一情况在该品牌旗下店铺内很普遍，从那时起弗雷泽就一直在关注达美乐披萨的克扣员工薪资的问题。

最近他探访了澳大利亚境内的70家达美乐披萨门店，此前他收到大量该公司旗下员工和特许加盟商打来的举报电话。

他表示：“特许加盟商都很焦虑，有的人面临几万至几十万澳元的亏损。显然，特许加盟商根本不赚钱，除非他们走捷径（违规）或得到总部的资金支持。”

也就是说，达美乐披萨的情况与当初7-Eleven相类似，在不克扣员工薪资的情况下，大量旗下门店是不可能存活下来的。

费尔法克斯传媒也称有大量达美乐披萨当前或此前的特许加盟商称该公司体系“十分专制”，达美乐披萨总是对其发号施令，利用其权利榨取旗下特许加盟商的金钱。

如今达美乐的经营状况更是可以用举步维艰来形容。达美乐披萨与竞争对手必胜客（Pizza Hut）之间的竞争愈发激烈，后者为了振兴其品牌，在今年2月期间提供披萨半价优惠。同时，公司还不得不应对劳动力成本不断上升、食品成本不断上涨等问题。据悉，食品和劳动力成本占到其门店运营成本的一半以上。

部分特许加盟商控诉达美乐披萨待遇不公，排挤公司体系内部分规模较小的特许加盟商，为某些拥有多家门店的特许加盟商提供特别待遇，包括：以低于市价的租赁价格为其提供店铺。

通常，特许加盟商的销售额应该是平均周销售额的26-28倍，但某些门店的销售额远低于该数值。

在过去18个月内，受达美乐披萨委托的外部审计机构对该公司旗下门店展开了广泛的调查，据其调查结果和费尔法克斯传媒掌握的情况看，该机构将达美乐披萨的问题定性为“极有可能存在违法和舞弊行为”！

四

“占领市场” 代价几何？

先将购置店面的费用放一边，因为售价跨度较大，从不足30万至150万澳元，印花税另算。此外，还包括：为获得达美乐披萨的品牌使用权而支付的特许加盟费6万澳元，为期六周的课程培训费2万澳元和用于文件制作的管理费5500澳元。

每家门店每月要上缴的特许使用费，其金额约占当月销售总额的7%。此外，还要将销售额中的6%（最高）用作广告基金，还要另外支付当地门店的营销费、网络店铺的管理费及达美乐披萨的电话费。再加上支付每周的代理记账服务费（book-keeping service fee）（165澳元）和商品及服务税（GST）。

2016年10月，总公司还告知特许加盟商：为尽快占领市场，务必要购买公司旗下价格为1.85万澳元的搅拌机器。与此同时，还要购买新的数字菜单显示屏，前期成本为10,429澳元，并每月需支付190澳元的使用费。

2015年，达美乐披萨推出的GPS追踪器服务，前期成本为2717澳元，此后每月需支付订阅费34.50澳元，须一次订购48个月。各门店的执照费为25澳元/月。

如今，公司又鼓动特许加盟商购买新款快速烹饪烤箱（quick-cooking oven）以满足其实现快速出炉披萨的目标，成本费为6万澳元/对。

据调查，达美乐披萨还为有购买门店意愿的买家提供贷款，利率最高可达15%。

由于前期投入巨大，当利润收紧时，特许加盟商只能寻找不同的方式降低成本，无视内部体系的相关规定。

罗布·古德温（Rob Goodwin）过去曾在达美乐担任过送货司机和厨师，当时特许加盟商曾要求其节省面粉等核心原料。

他举例说道：“一般情况下，一袋面粉可以制作42个披萨底，但我们却制作了50多个，相当于比设定标准多做了近10个。”

古德温声称，多家特许加盟商都在干这类“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特许加盟商根本赚不到钱。

与抽查或审计期间大多数薪资克扣事件未被披露的情况类似，若有问题，达美乐披萨都会私下处理，而监管机构却毫无察觉。若非有人投诉，压根就不会惊动监管机构。

五

经营商的挣扎

Devanshi Panchal称，目前她营运着一家达美乐旗下的门店，这对她的健康、人际关系和财务状况均造成了威胁。在2013年，她从事悉尼境内和周边地区的门店管理工作，三年后她决定在新南威尔士州巴瑟斯特（Bathurst）买下达美乐门店。

她每周在店内工作六天，从凌晨三点干到晚上。

在2016年初，达美乐对她的门店进行薪资审核，发现她克扣员工工资高达8万美元以上。她发现了审计表中的矛盾之处，表示她会协商解决。事后，她与员工就克扣工资一事发生纠纷，她表示与达美乐的交涉让她倍感压力，所获得的薄利也与她的辛勤付出不相符。

她表示：“据我所知，许多人患有精神崩溃症，因为所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而束缚更多，我曾为此看过医生。我因为压力太大出现精神焦虑和心肺疾病”。

最终，Panchal在圣诞节前夕卖掉了她的门店。

“如果你没经营过达美乐的店铺，你永远不会知道其中的艰辛。”

据悉，澳洲职场监督机构公平工作委员会（FairWork Commission）在调查后发现，近半快餐店、加盟店都存在剥削雇员的现象，且绝大多数未能做到完全按照用工合同来支付雇员工资。

剥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成了“潜规则”，代理公平工作专员坎贝尔（Michael Campbell）指出，抽样调查的结果令人不安，而且这也说明餐饮行业依然为监管机构的“重点”关注对象。他说：“很明显，存在加盟关系的企业，其劳资关系较其他行业更加复杂。”

另据费尔法克斯传媒在去年10月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在澳洲餐饮行业，数十万名临时海外打工者遭遇剥削。同时，在高达80%的外语招聘广告中，雇主提供的工资低于法定标准，甚至很多招聘广告公开声称“招黑工”。

希望针对此类事件各方能及时协调沟通解决问题，尽快对行业进行整顿清理，给加盟商、雇员一个交代；也只有这样，消费者才能安心享用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