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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大猪肘子
十亿后面是几个零？
逃不出的五指山
九九八十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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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大猪肘子
在黑暗中，一个憔悴而苍老的声音仿佛在诉苦：
“有人说，他帮唐僧取到了真经，封了斗战胜佛，从此，留在了灵山；
也有人说，那个成佛的根本不是他，真正的他，早就死在了西行的路上；
还有人说，西游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只不过是说书人杜撰的一只猴子。”
话音刚落，一道煞白的光柱照进寺庙，破旧的佛龛里蜷坐着一位老者。
他满鬓斑白，一手攥握佛珠，另一手耷拉在膝盖上，有气无力地讲述着一段无人问津的往事。
《黑神话：悟空》宣传海报
这是一段来自中国国产游戏《黑神话：悟空》（Black Myth: Wukong）的开场动画。在长达13分钟的游戏宣传片里，悟空从变身金蝉到棒打妖魔鬼怪，再到大闹天宫，逼真而不失冲击力的画质深深吸引着每一位观众。
如果硬要挑刺，那就是少了女妖精。
一夜间，这段视频就在中国Bilibili（B站）吸引了超过千万的流量。
但是真正引起观众共鸣的并不是画质和游戏可玩性，而是一种对于国产游戏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心结，如今这种情怀终于得到释放——中国终于有希望做出像样的游戏了。
作为许多在80-90年代环境下成长的中青年一代，童年记忆里自然少不了和游戏机度过的时光，比如在日本游戏《三国无双》里，高大威武的吕布一跃而上赤兔马，然后用低沉的嗓音说：
“あなたは今日死んでいます！”（你今儿死定了！），或者躺在酒池肉林里的董卓用大猪肘子调戏民女，民女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娇羞地欲拒还迎：“やめて”（不要呀/雅蠛蝶）。
虽然有些画面回忆起来让人心跳加速，但更多的却是无奈——明明是中国的文化历史遗产，为什么都被其他国家抢占先机，而我们只能干瞪眼看《喜洋洋大战灰太狼》？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还要顺便感谢韩国游戏开发商没有铆足劲儿往韩剧的套路上去篡改《三国演义》，把吕布和貂蝉变成兄妹恋，最终发生（马）车祸，酿成一段孽缘。
2
十亿后面是几个零？
那么中国的游戏产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简单来说，主要是因为钱。
我们以著名的开放世界游戏《荒野大镖客2》（Red Dead Redemption 2）为例，这款由美国Rockstar San Diego公司开发的游戏，一共是由超过3000名工作人员历时8年的研发，以及近10亿美元的成本投入才孵化的电子游戏标杆。
《荒野大镖客2》(Red Dead Redemption 2) 实际游戏画面
至于游戏内容是否有趣，这见仁见智，但是能否生产出这种游戏，恰恰是一个国家软实力的最好体现。
这类高水平高质量的游戏一般被称为3A级游戏（AAA），主要特点是：
高研发成本：研发时间长、所需人力物力资源极高；
高营销预算：针对不同市场定制不同营销方案，成本高昂；
高盈利风险：由于研发成本极高，在研发和营销过程中一旦出现变数，或者销售业绩不理想，投入的资本可能血本无归。
当然， 这3A也可以理解为对游戏质量的要求，比如内容充实，故事剧情严谨考究、高可玩性以及具有再次开发的潜质（比如单机游戏变成网络多人游戏，从而在二次投入成本后可以增加额外收益）。
那么《黑神话：悟空》在“取经”的路上，走到哪儿了呢？
答案是刚刚走出西安（唐朝首都），而且还没过收费站。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30人左右的研发团队要把宣传片先放出来，第一个目的是招兵买马（研发人员），而第二个目的自然是招商引资（吸引投资），否则整个项目就可能难产（游戏可玩内容时间通常在20小时以后）。
而如此大张旗鼓的宣传很可能适得其反——市场中体积庞大且资金雄厚的巨头可以轻松挖走墙角，导致《黑神话：悟空》团队面临核心成员流失，甚至项目夭折的风险。
但是在这些商业风险的背后，是中国游戏产业乃至电子产业的一大短板——自主芯片研发能力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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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出的五指山
中国本土芯片制造业并非一无是处，只是在高尖端产品的生产环节被扼喉，而这也正是决定国家软实力的关键环节。
单纯从芯片产业的角度来看，制造工序一般分为三个主要环节：芯片设计（上游）、晶圆代工（中游）以及封装测试（下游）。
三个环节之中，晶圆代工的技术要求极高，而这个市场主要是由台积电（台湾积体电路制造有限公司/Taiwan Semiconductor Manufacturing）所垄断。
一份来自国际会计事务所普华永道（PwC）报告显示，台积电公司目前市值已经超过4100亿美元，特别是在台湾证交所（TAIEX）中占比到达近三分之一。世界顶尖芯片巨头英特尔的晶圆代工就是全权交予台积电来完成的。
台积电在芯片产业的顺风顺水必然离不开美国的扶持——先进的经营理念和技术壁垒吸引了大量的订单，随之产生的经济效益自然形成了叠加式的良性循环。
但是，自从中美贸易战开始，美国政府就开始不断狙击中国自主企业的命脉，最值得关注的就是将中国华为集团列入禁止清单，导致包括高通（Qualcomm）在内的芯片提供商无法与华为、中兴等中国企业进行商业往来。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台积电在7月末宣布，按照美国商务部在5月15日公布的对华为限制新规，台积电将在9月14日之后停止向华为供货。
在看到中国企业今天的局面后，华为德国公关部主任卡腾·森（Carsten Senz/宋可腾）不禁直言：“昨天的东芝，今天的华为。”
这番富含深意的话也揭露了一段被世人所遗忘的黑历史——日本民族骄傲东芝、索尼、日立、松下等电子巨头的兴衰没落史。
而日本电子产业的迅猛崛起和无声落幕，同样离不开美国，并且与今天华为的处境非常相似。
1950-1970年代，日本电子产业迅猛发展，从完全依靠向美国进口所有电子产品，到拥有全球领先的电子制造一体化工业，再到威胁美国企业的生存，仅仅用了27年时间。
1977年，美国半导体行业协会（SIA）坚决表示：日本电子产业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对美国市场的大量倾销，而为了挽救美国本土的电子产业，必须对日本发起制裁。
这场以反倾销为名的经贸战争在1982年已经全面形成。
同年3月，美国商务部正式启动了对日本芯片廉价倾销的调查。
几乎在同时，日本通产省（即日本商务部）立刻下达了出口指南，要求日企全面减少对美国的电子产品出口，并自动提高对美出口价格（以减少出口量）。
面对日本“断臂求生”的真诚，美国并没有买账，而通产省提高对美出口商品价格的行为却被解读为“卡特尔手段”（Price Cartel，即通过操纵价格谋取更高利润的行为）。无论日本政府和企业如何退让，美国政府都能找到对应的理由穷追猛打。
但仅仅是反倾销调查并不足以摧毁日本的电子产业。
1985年，日本正式取代美国成为世界最大芯片生产国，并且以价廉质优的绝对优势抢占了全球市场的巨大份额。
火烧眉毛的美国政府终于火力全开，同年6月，美国半导体行业协会（SIA）向商务部提起了关于日本电子产品倾销的诉讼，直接将矛头指向了日本政府。
美国共和党议员在国会山前公开霸凌一台东芝收音机
当时的美国贸易代表克雷顿·尤特（Clayton Yeutter）后来写道：“美国本土芯片的技术和质量并没有比日本的好，反而可能还更差……但是我们不能因此而失去自主生产芯片的能力，因为这关系到美国的未来，一旦我们失去了这种能力，美国作为世界领袖的地位将受到挑战。在这种情况下，美国的未来利益将遭到威胁。”
事已至此，美国干脆把倾销定性为“威胁国家安全”，而国家安全自然高于一切。
看到美国政府来势汹汹，日本只好将刚刚坐稳的龙椅拱手相让，并在1986年9月与美国签署了《半导体条约》（US – Japan Semiconductor Agreement），该条约规定：
日本政府必须立即停止对美国市场的倾销行为；
日本政府还需要停止对全球其他市场的倾销行为（份额留给美国企业）；
日本相关企业必须详尽地保留并公开生产成本记录，并只能以高于“公平价格”的价格出售商品；
美国企业必须获得日本市场20%的份额。
这份“丧权辱国”的协议也标志了日本芯片产业衰败的开端，恶劣的环境和内部竞争导致几大厂商之间自相残杀，而日本政府为了挽救败局而做出的一系列自救措施也没能逃出美国政府的法眼——以违反《半导体条约》为由，对日本进行更多惩罚性限制。
到了90年代中期，美国已经夺回所有市场份额，并且成功地击垮了日本电子产业。
在一年内亏损近万亿日元后，东芝集团高层在发布会上鞠躬致歉
2020年8月中旬，曾被誉为“笔记本电脑之父”的日本东芝集团（Toshiba）在卖掉了家电、医疗以及半导体业务之后，宣布将完全剥离笔记本电脑业务，为这段富有传奇色彩的历史画上句号。
4
九九八十一难
回到今天的华为和中国芯片制造业面临的严峻挑战，不难看出中国企业困境背后的大国博弈。
而如今美国再次以“国家安全”为由，对包括字节跳动公司的TikTok（抖音国际版）和腾讯集团的社交软件微信（WeChat）进行封杀和制裁，这一幕与30年前日本企业的遭遇几乎如出一辙。
也许这就像《黑神话：悟空》片头里，蜷坐在佛龛里的那位老者没有说完的话一样：西游从来就没有发生过，那只是说书人杜撰的一个传说。
而真正的西游，现在才刚刚开始。
参考来源：
https://www.heritage.org/asia/report/the-us-japan-semiconductor-agreement-keeping-the-managedtrade-agenda
https://www.nber.org/chapters/c8717.pdf
https://www.rockstargames.com/
https://www.bloombergquint.com/business/tsmc-among-world-s-top-10-biggest-stocks-after-72-billion-surge
https://www.dw.com/zh/%E4%B8%93%E8%AE%BF%E5%BD%93%E5%B9%B4%E7%9A%84%E4%B8%9C%E8%8A%9D-%E5%A6%82%E4%BB%8A%E7%9A%84%E5%8D%8E%E4%B8%BA/a-54220110
https://www.huckmag.com/art-and-culture/photography-2/tokyo-street-photographer-mikiko-hara/
https://www.gizmodo.com.au/that-time-republicans-smashed-a-boombox-with-sledgehamm-1775418875?r=US
https://www.wsj.com/articles/as-toshiba-bows-in-apology-shares-may-rise-1437467349
https://www.nippon.com/en/currents/d00296/
https://www.nippon.com/en/in-depth/a04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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