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故事 | 山林间彪悍的Lucy

2018年05月12日 澳洲打工度假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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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ucy 强调她的名字不是Lucy,而是卢恰娜(Luciana)。


“澳洲人总是发不好我名字的音,Luciana这个名字被他们一拐,变成意大利语里一个很难听的形容女性的词。我只能跟他们说:得,您还是叫我Lucy吧。虽然这名有点儿俗。” 


我来到旅社的第一天,就看到她在这个极狭小局促的厨房里铺开大小锅具砧板,看起来要做的是比背包客标配(泡面)复杂得多的食物。大概只有一二十平方的空间里挤着好几个烹饪集团,从水槽到炉子,转身扔个垃圾、抽一把刀…… 每个动作都会和另一个或几个人的行动轨迹冲撞,无数个excuse me。她竟然在其中游刃有余,似乎在这个厨房里可能发生的事儿她都遇见过了,而且身体已经自觉知道如何处理,用不着小心翼翼。台面上看起来已经摆满,我担忧地看着她手里举着的碗碟,然而它们总能神奇地落在一个刚刚还不存在的空地儿。


厨房里跟人开始聊天很容易。跟我猜的一样,她是在这家旅社换宿,“我待了这么久,都快成家具的一部分了”。


在一屋子欧美大长腿中,她的身高非典型。我作为一个亚洲人竟然在她旁边一站觉得自己像个巨人。她对每个人讲话都仰着头,可却一点儿不让你觉得是娇小柔弱。旅社经理姐姐有时调侃她的身高,笑完马上补充“She's small, but fierce.”


可以get到彪悍精神吗


我见过的意大利人,似乎都挺彪悍,可能意大利口音那个劲儿就让你想到mafia。她的英语虽然有浓重的意大利口音,有时用词不尽准确,但词语句子突突突地从不犹豫,很清楚自己要表达什么。不需要高声嚷,也能让你知道 better not to mess with her,身上有股江湖气。




2. 她皮肤黑黑,头发有时简单披着,有时乱乱地扎一下,即使是在她小小的脑袋上也显得稀疏单薄。脸上也是完全的素颜状态,晒斑甚至风吹的糙砺有什么关系?这是资深背包客的形象。


其实当时的环境下,她这种形象反而是最合群的。在徒步天堂塔斯的背包客栈,脸上要是涂了比擦脸油防晒霜还复杂的东西都觉得自己是异类,大概会被人当成是翻不动山越不了岭的。只是现在跳出了那个常态,回看才觉得那种原生粗犷真难得。


自己的样子有什么重要?来到塔斯,你是要去“看”而不是“被看”的。山川湖海任意一瞥,都比精心布置的人像美丽太多。行走其中,就把自我消化在自然里吧。


在惠灵顿山顶


这也是为什么Lucy在这里一待这么久,尽管在宁静祥和的霍巴特市里似乎也找不到太多事做。隔三差五她就会离开城市,去徒步野营。在塔斯,无论往哪个方向,驱车短短时间就能置身世外天堂。她给我看手机上的wikicamps APP,“光塔斯这一个岛,免费露营地就够我徒步几个月甚至几年了”。


美是美,可不都是山、水、石,不会看腻吗?“徒步不仅仅是看美景啊。你把自己生存所需要的一切都背在肩上,走在除你之外没有另一个人类的地方,那种感觉,是极度自由,又非常谦卑的”。


退归到最原始的与自然的相处关系,毫无人类文明迹象,这种沉浸式体验,瞬间治愈一切来自于人事的搅扰。因为在那个当下,铺天盖地的大自然让你觉得一个由人组成的现实几乎是不存在的。在城市里,你觉得一刻也离不开的东西——比如手机,在这儿变得无用,因为压根儿没信号。你可以用它拍照,但是也无法立刻分享出去。终于脱离社交网络,当下的一切被放大到无穷大,过去、将来、别人的生活都没了影儿。


徒步当然不光是空灵诗意,自由的另一面就是没有保护。“城市里你所习惯的一切可以保证你不会死掉的基础设施,在自然里都不在了。你需要完全为自己的存活负责,食物、水、遮蔽物、取暖生火…… 这些条件都要由你自己创造。这时你是谦卑的。心中也许有诗意,但同时也是最现实的。”


刚入手的野营炉

最便宜的型号 用着没毛病


“而且你感觉你特别小,只是大自然万千生命的其中一种。”Lucy给我看她徒步拍到塔斯马尼亚恶魔宝宝,她把它送到动物保护组织。当然还有蛇,就像人们老是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开玩笑说的 “Everything in Australia is trying to kill you.” 世界上最毒的几种生物都在澳洲。Lucy讲她遇到这蛇的情景,虽然事后讲起来笑笑过去,但她给我模拟当时情境,那嘴唇抖得频率之快,就跟那致命毒蛇就在眼前似的。


野营如果没有车的话,一切东西都要背在身上。可以想象,在没有遮蔽,没有阻挡的野地里,底下垫的、身上盖的、头顶遮的、水和食物…… 相当于你要背一个移动的房子在自己身上,尽管这只是满足最基本的需求,但也很大很沉了。而Lucy又是那么小只。


每次看在她的厨房里跑进跑出,拿着巨大的水瓶和乐扣盒,就知道她又要拥抱大自然去了。


塔斯即使是在盛夏,也没有彻底暖和起来的时候,晚上有时气温降到个位数。Lucy的睡袋是最便宜的那种,不是羽绒,根本不怎么保暖。就算有充气床垫来解决身下的冰冷,身上也还是会很冻。Lucy借着自己在青旅换宿得天独厚的优势——身边被子可多了——以最低成本解决自己的保暖问题。


可是被子很大呀,又不是专门设计可以压缩便携的。Lucy有办法!对这件事儿她非常得意。其实原理特简单,还是真空压缩,可是上哪儿找压缩袋?


没有可以自己做嘛!原材料还是青旅housekeeper最不缺的一样——垃圾袋,就是黑色巨大的能装下一个人的那种。她把被子塞进垃圾袋,把吸尘器管子插在封口处,用皮筋儿在袋子外面把袋口和吸尘器管捆一下。开动吸尘器,捏紧袋口。


我和Lucy激动地见证着奇迹的发生——原本看起来有两个Lucy大的被子,很快抽缩起来。因为垃圾袋是没有形状限制的,各个方向任意收缩进来,所以抽成的效果,就像一个布满皱褶沟壑的黑亮亮的大脑。


可是吸尘器管子还在里面呀,把它抽出来的一瞬间,空气不就进去了吗?这时候皮筋就是个天才设计。边抽边捏住,然后马上用皮筋多绕几圈,捆紧。Ta-dah! 大功告成!“我是个天才!!” Lucy眼睛睁得溜圆发光,像个小姑娘上蹿下跳,举着黑色大脑到处炫耀。她很少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但这回她可真真是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让一件本来看起来很蠢的事儿——扛着棉被去野营——变得完全不是事儿!




3. 渐渐地,我在旅社也待成了一件家具。


Lucy的英文,听得多了,我开始注意到是哪些特征赋予了它意大利大碴子的气质。最明显的首先是语调,她总是在本没有降调的句子上降调。一般,尤其是你听现在的年轻人讲英语,有一种习惯叫upspeak,也就是几乎每句话,无论陈述句疑问句,最后结尾都往上扬,为了显得自己这句话不那么斩钉截铁,比如消极的评价“I don't like that person”,或者甚至只是表达自己的感受“I'm feeling a bit tired today”。也有很多人特别不待见这种upspeak,觉得这是年轻女性的缺乏自信和自我贬低的表现。


不过Lucy的这种降调,在听惯了upspeak英文的耳朵听来,就很特别。


还有具体词的发音。这点其实Lucy自己有充分的自觉,全都来自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教训。比如sheet,在旅社换宿,铺床这事儿天天得干。她跟人说“麻烦你给我拿点儿床单(sheet)”,她长音、短音总是搞混,从她嘴里出来就变成“Can you pass me some sh*t please?” 另一个让她惨烈地成为众人笑柄的是coke。她以前在昆士兰内陆一个小镇roadhouse做服务员。她问客人“Would you like some coke or something else?” 她“o”的音发的不圆满,定格在一个开口型,于是,就变成“cock”。


后来的故事你应该可以想象,在这个坐满了澳洲糙汉子的酒馆,喷着酒气的哄堂大笑和inappropriate joke可是把coke的正确发音刻在她脑袋里了。


有时候她说的话我没听清,其实只是因为我间歇性耳背,但她一被问,就有点儿慌“阿我是不是哪个词又发错了”。平时看着那么稳当的Lucy,感觉你就算跟她吵架都吵不赢,在这个问题上竟然变得像个小学生。“这么着吧,你给我纠正英语发音,我教你意大利语好不好?”


在澳洲聊过的人,少说也有来自十几个不同国家,可是到现在一想怎么好像一句外语都没学到,真是资源浪费!


于是,在Lucy的帮助下,我的意大利语词汇量有了了不起的突破,从0变成了6。


① Buona notte 晚安

② fusilli ✔

Trivelle 卷舌。drill

③ Bravissima = Very good!

④ cioccolata 巧克力

⑤  watch - oro「lo」gio

⑥  beer - birra (go strong instead of tongue roll)


第一个是“晚安”,buona notte,有一天晚上我们分别之前,她出了这么个音,我猜大概就是晚安。从自己嘴里发出这个音的时候,我马上有种“哇我会说意大利语了”的妄想错觉。她另一个经常说的就是“Ciao bella”。ciao 是拜拜以前听说过,bella这个词经常听,Lucy说“就是美丽的女孩”。就跟中文的“美女”一样是泛用的女性称呼。fusilli是螺旋形意面,Lucy看到我在超市里买的螺旋意面上面写着Trivelle,把头伸过来说“写这个名字的怕是个傻子。trivelle 是螺旋形没错,但它指的是打钻的钻头那种螺旋”。她对这种澳式意大利语深表鄙视。她说着,我重复了几遍,她肯定了我的发音是标准的,“真棒 Bravissima!” 她很开心,像是当了一回文化使者,捍卫了意大利语的尊严。




4. 在澳洲见过的绝大部分的年轻人身上都有至少一个piercing或文身。


原本是为了stand out,但人人都有,也就没那么酷了。很多都打在匪夷所思的地方,看着都觉得疼。但我以前只是看到就看到了,也没去问问他们那是什么体验。


Lucy身上最明显的两个,一个在鼻子,鼻子至少是肉肉的,看着不那么膈应。另一个在脖子和肩膀交界的地方,是一根短短的小棒,穿过几厘米宽的皮肉,两头伸出来有两个小珠子。她给我看的时候还很随意的左右拉动这个小棒子,看着这个本来不属于她皮肤的东西在皮肤里面扯来扯去,感觉就要摩擦到里面的脊椎了。我说你不疼吗?她说刚开始疼,没照顾得当的时候还发炎。现在calm down了,毫无感觉。


文身她是没有的,“这种一弄上身就带一辈子不能后悔的东西,我可不要。这些穿孔,我如果不想要了,随时把它们取下来,没两天皮肤就会长回去封起来”。


觉得酷只是一时的,就像她说当时最开始吸烟,也只是因为上大学的时候,周围的同学都吸。It was the cool thing to do. 她也没多想,就开始吸了。但当自己离开了那个浮夸的年纪,吸烟对于她来说变成只是一个让她闻上去很糟糕的事。“可是这时候你想离开它就不容易了。不抽的时候浑身不对劲儿,心情会低落。可是抽了,自己都讨厌自己身上那味儿,而且除了味之外,还有一种yuk的感觉,厌恶自己” 。


澳洲的卷烟特别贵,绝大多数人都是买一包烟草自己卷。烟草包上有惊悚的警示图片。每次看着那些大眼珠子,或者血肉模糊的器官内部图,这体验应该也是好不了。“自己也知道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可有什么办法”。




5. 可能是因为她总是坐在旅社门外那个大玻璃窗台上,对着马路卷烟的形象,我惯性地以为她会是喜欢 Marion Bay Falls Festival 的人。


这是年轻人的音乐节,打扮成hippie模样,半明目张胆地嗑药。Lucy早早的申请了音乐节的工作,尽管只有两三天,但在音乐节工作,哪怕只是志愿者,都很难得。因为音乐节的票价昂贵,能在那儿工作就相当于免费去,省了好几百刀。


三天之后,回到旅社的Lucy看起来并不嗨,而是很疲惫的样子。“我们上的是夜班,从半夜到清晨。音乐节上,晚上是最不消停的时候,都是晨昏颠倒。有人嗑药过量,昏过去了,我们给他做抢救,叫救护车。这种地方,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也不是说Falls Festival不好,就是对我来说有点儿吵了”。


没想到这个一身hippie气质的彪悍意大利姑娘,喜欢的是Cygnet Folk Festival民谣音乐节。这个音乐节不设有薪岗位,只能申请做志愿者。尽管如此,她还是特开心,比从赚了好几百刀的Falls Festival开心多了。


“人们会围成个圈圈唱歌跳舞,那种氛围是我喜欢的”。


由此,我开始渐渐发现尽管外表上看起来我们像两个世界,但实际上比我想象的交集大许多。




6. 在一次长达几个小时的聊天里,我发现了我们交叠的核心是什么——对“人”的兴趣。她大学时竟然是念的心理学。


“People are the most interesting things in the world.”。这是我经常讲的一句话,没想到从她口中说出来。


我在与人聊天时,常有这种灵光乍现的时刻——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和一个看上去和自己毫不相像的人莫名其妙的共处了相当多的时间,并没有相通的文化背景,也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反而是在后来某时当对方说出那样一句话时,才发现彼此的相投。骤然觉得此前,可能是某种第六感识别到了对方藏在深层的交集。


我俩这“看人”的共同爱好,让我在对她讲一些细腻抽象的感受时,可以放心,知道她会理解我的意思。因为她一定有过体验,而且作为一个对人充满兴趣的“研究员”,她会像我一样注意留心自己的感受,在记忆里打个戳。


她和我一样,对经历过的人事物都没法儿不走心。平日里仗着自己小个子到处蹿来蹿去跟旅社里各路人搭讪开玩笑的她,就好像喜怒哀乐就只有浅浅的那么一层。但当说到前任,她的情绪变得很厚,愤怒和无奈都堆积得很厚。一边斩钉截铁地说“打死我都不会再和那个人在一起”,可又在其他时候无意提到那个人是自己的真爱。我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听上去是因为太过在乎而不信任,变得互相伤害,她说“故事太长,很复杂”。曾经各自把所有的关注和爱都投在对方身上,物极必反,后来竟变成如今断绝联系的陌路人。


Lucy当初来到澳洲一部分原因也和他有关。问到未来,Lucy没有什么五年规划。至少她知道不可能在澳洲第二年打工旅行,就快到了31岁,超了年龄。她说离开霍巴特后,再去找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roadhouse工作,只存钱,没有地方花钱。“我不想回意大利,我和那边的家人感情也没那么深。我想多换几个地方生活,不想稳定下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和我面对着码头,她吐出一口气,不知是无奈叹气,还是换一口气换个心情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很自由吗?没有任何一个人或一件事可以捆住我,我想去哪里,做什么事,都是彻底的自由,下一秒就可以去做。We're so f** free!”


吹着霍巴特码头的海风,这话听起来真是爽快热血。


Lucy的故事原本可以在这个公路电影桥段一样的画面。


可我听着她的话,海风吹着我有点清醒,我在想,为什么我不能完全认同。


一是在想未必真是彻底自由,也许我俩的文化里对家庭社会牵系的看重程度不同;二是,我不确定,彻底自由真的是件好事吗?也许要有一些束缚和压力,才能划出一个前进的路向,也正因为有束缚的对照,才有所谓“自由”存在,它才可贵。不然,就是一摊虚无迷茫的沙,就像嗑药磕到急救车上的小伙。


在澳洲见到太多欧美国家年轻人,无重压地长大,初看觉得洒脱自由,后来渐渐觉得透着垮劲儿。大把的年轻力盛却找不到笃定的目标去付诸,只能消耗在趴体狂欢。没有阶段性的苦尽甘来,空荡荡的自由也是苦闷,只能去向alcohol and drugs找快感。


你能说的准,同样年纪的他们,就比国内使劲儿往前跑的年轻人快乐?我们老想“如果现在束缚着我的东西松开了我,我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但当真的自由了,一切选项都向你敞开了,倒不知该走哪扇门,迷茫索性躺在原地,醉生梦死。




Lucy的故事这样结束,其实也纯属偶然。若是落笔截止在Lucy的另一句话,也许就是另一番思考。


我爱听人讲故事,一部分就是因为:越听、越想,越发现清晰的断语变得模糊,人也不再能被按类归位。


我活在一个多么有意思的世界上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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