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旦政府暂时退出我们的行业，让我们做得更好，而不是以错误引导的方式修改法律——我认为这会是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 

五年前，时任IOOF首席执行官的Chris Kelaher（凯拉赫）在《CEO杂志》的访谈中曾这样意气风发地说道。

在IOOF工作10年之久的Chris Kelaher，曾表示对自己的成就非常自豪 / 来源：Chris Kelaher

彼时，凯拉赫作为这个澳洲数一数二的财富管理集团的第一把手，已经做到了第五个年头；

也正是在那一年，该公司为吸收不断上升的法律和技术成本，以6.7亿澳元大举收购咨询公司Shadforf Financial Group的母公司“SFG澳大利亚”，正可谓是风头无二。

凯拉赫曾在收购协议达成后表示：“保持参与市场的状态，需要高昂的成本，也需要规模。”

当时的他大概永远不会想到，自己的“十年权位”，会有朝一日因皇家委员会的一场调查为契机而瞬间土崩瓦解；

而他身后依傍的这个有着173年悠久历史的澳洲财富管理巨头，竟会在短短两天之内股价暴跌40%，市值蒸发10亿澳元。

事实上，凯拉赫多年以来一直因对监管机构“置若罔闻”的言论与行为而备受指摘。而在去年12月，监管机构终于得到了一个可以“一雪前耻”的反击机会。

根据法庭文件显示，IOOF无视审慎监管机构的通知，让监管机构别无选择，只能取消包括凯拉赫在内的五名董事和高管的退休金受托人资格。

这则消息公布的当天，IOOF的市值凭空蒸发了9亿澳元。

被APRA控诉的五名高管 / 来源：《澳洲金融评论》

而在审慎监管局（APRA）采取行动之前，皇家银行委员会也对IOOF提出了严重指控。

据银行委员会在去年8月得悉，IOOF犯了一个财会错误，并试图为此错误买单以赔偿客户。然而问题在于：IOOF并没有从自己的口袋掏钱，而是从它管理的养老金基金中提取了资金。

IOOF的网站宣传语：“理解我，照顾我，保证我的未来。” / 来源：该公司官网

该案的核心在于IOOF的子公司“Questor”所犯的一个财会错误，在2009年向其受益人进行了过度利益分配。Questor是一个双重监管的实体，它负责一个养老金基金和一个现金管理信托(CMT），其中养老金基金也是CMT的受益者。

直到2011年，这个过度分配的错误才被IOOF觉察到。然而，IOOF没有选择从受益人那里收回资金，而选择了“拆东墙补西墙”：

在三年内减少CMT的利益分配。

这项减少分配策略，虽然看似保护了CMT受益人免除退还已经分配的利益，但这也意味着对养老基金受托人的利益必须被人为地减少。

而凯拉赫明显没有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了哪。在8月份，他告诉了皇家委员会这项举措“是没有问题的”，以及IOOF最终是如何补偿所有Questor受益人所失去钱的“时间价值”：

为了做到这一点，IOOF从因提供超额分配而被追究责任的Questor托管人服务提供商那里获得了一笔付款。然后，它使用这笔款项补偿了所有CMT受益人；但为了补偿Questor的养老金基金受益人，IOOF不得不使用了剩余的结算部分，还动用了养老金基金的一般准备金。

其实对于当时的IOOF来说，还有一种可以弥补错误、或者补充准备金的方式：使用IOOF股东（包括占略高于1%股份的Kelaher本人在内）的资金。

但是最后，IOOF还是选择了保护股东的资金，虽然现在看来，当初这个选择的代价是非常痛苦且昂贵的。

当站在皇家委员会面前时，凯拉赫“据理力争”，称IOOF试图平衡养老金基金用户的利益和CMT的利益——尽管SIS法案（养老金行业监管法）规定，他必须在任何时候将养老金基金用户的利益置于其他所有利益之上。

而在委员会看来是“用养老金基金用户自己的钱来补偿自己”的行为，凯拉赫则认为没有问题。

事实上，当2015年末APRA就此事致函IOOF时，凯拉赫与他的团队回复称，该公司对此事的处理已经通过了“所谓的酒吧民众反应测试”（the so-called pub test）。

政客通过“酒吧测试”的方法：请参加调查的所有民众喝酒 / 来源：The Australian / Kudelka Cartoons

凯拉赫似乎无法理解委员会为什么会担心赔偿的细节：每个人最后收到的收益份额都是完整的，问题究竟在哪儿？

在初期提供的证词中，当被问到“IOOF决定改变其退休金受托人的结构，是否是受APRA要求改善其治理的推动，还是董事会决定以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时”，凯拉赫甚至语出惊人：

“这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It is a matter of indifference.)

他补充，董事会不认为现有结构有任何问题，但如果APRA愿意的话，它很乐意改变。

而在联邦法院的诉讼声明中，APRA则采取了不同的观点，认为“Questor董事会于2015年10月28日批准了该计划，但未确定该计划涉及养老金投资者的利益与非养老金投资者的利益之间的任何冲突”。

来源：The New Daily

APRA还指出了IOOF的另外两项违规行为，涉及其挪用准备金使养老金基金受益人受益的情况。监管机构强调，仅在Questor一案中，准备金才得到补充——在“APRA一再提出要求之后”。

IOOF则对此表示，“这些指控是错误的，该公司及其高管将极力为诉讼程序准备辩护”。

而正当与银行业监管机构的法律“持久战”进行得难解难分之际，身陷困境的IOOF不得不在监管结果尘埃落定之前选择“弃卒保车”。

4月4日，IOOF在澳洲证券交易所的一份公告中表示，曾长期担任该公司首席执行官的凯拉赫将“通过共同协议”于7月2日正式离职。这也宣告了他本人带领IOOF积极推动收购扩张战略的“十年权位史”的正式终结。

7月2日休假以后就正式离职的Chris Kelaher / 来源：Peter Rae

《澳洲财经见闻》整理了IOOF自去年8月以来的重大事件时间线：

尽管凯拉赫是在“共同协议”下离职的，但这也意味着他不得不放弃已经申领的股票期权，还有可能需要退还部分已收到的短期激励奖金。IOOF表示，这笔约130万澳元的离职补偿包含了对其终止合同通知期的补偿，以及应计假期。

与已经申明正式离职的凯拉赫相比，该公司原董事会主席韦纳多斯（George Venardos）则仍旧保留董事会席位，处于休假状态。

自APRA将凯拉赫和其他三名高管带到联邦法院以来，凯拉赫和原IOOF董事会主席一直处于带薪休假。而自他休假以来一直担任代理主席的格里菲斯(Allan Griffiths)，日前确认将接任主席一职。

新转正的主席Allan Griffiths与代理首席执行官Renato Mota / 来源： Elke Meitzel

格里菲斯表示：“(韦纳多斯)认为，随着APRA程序将于7月份启动，他需要经历这一过程。正如你所理解的，从董事会中撤换任何董事都是股东的事，这不取决于我。”

IOOF的股价在宣布凯拉赫离职的上周四收跌1.5%，收于6.50澳元；这与去年4月10.07澳元的12个月高点相差甚远。

IOOF、AMP以及“四大”银行自皇家委员会调查之后的股价变化 / 来源：ABC News

对于IOOF来说，收购澳新银行的养老金与投资机构OnePath（一条道路）的过程，似乎偏偏遇上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格里菲斯在4月4日接受《澳大利亚金融评论》的采访中表示，他希望管理层的换届将使IOOF收购OnePath的交易更容易进行。

来源：Sydney Morning Herald

格里菲斯表示：“我们仍然致力于与澳新银行的交易，我们正与澳新银行非常努力地合作，以实现这一目标。”

事实上，虽然凯拉赫已经申明离职，但澳新银行距离批准将其财富管理业务出售给IOOF的交易还有很远。澳新对此表示了担忧：在监管机构去年年底将5名关键决策者排除在外之后，IOOF目前仍旧处于“无人驾驶状态”。

澳新银行副首席执行官、前财富管理总裁亚历乔治(Alexis George)此前在采访中表示，交易仍存在一些障碍，包括目前IOOF没有一个全面运作的高管团队。

Alexis George / 来源：Alex Ellinghausen

“虽然有了一个常任主席”，她补充，“你必须记住，他们仍然没有首席执行官或首席财务官，也没有可以与我们对接事务的法律主管。”

事实上在幕后，澳新银行正在推进结构性改革，以便将人寿险业务移交给跨国保险公司苏黎世(Zurich)。苏黎世同意为这项业务支付28.5亿澳元。

来源：Zurich Insurance

而在周三，以董事长韦克斯(Victoria Weekes)为首的One Path托管公司董事会悄悄投票，批准将养老金和投资业务合法分离。此举将允许将养老金和投资业务出售给苏黎世，并为将财富业务出售给IOOF或另一家公司奠定基础。

此前，澳新银行已经从IOOF接受了8亿澳元的付款，并作为交易的一部分，部分经销商已经被转移到IOOF。虽然澳新银行尚未就这笔交易设定最后期限，但一旦交易失败，该行将被要求偿还这笔资金。

业务的法定分离将于下周五开始，预计将在几天内完成。此举将涉及约70万名养老金基金成员。

不过，在澳新银行(ANZ)首席执行官埃利奥特(Shayne Elliott)和乔治对这笔交易感到满意之前，OnePath托管公司的董事会将不会被批准这笔交易。

自顾不暇的ANZ首席执行官Shayne Elliott离开皇家委员会/ 来源：AAP Image/Wayne Taylor

乔治女士称，她每周都与IOOF保持联系。她说，该银行是本着诚意达成交易的，只是需要给IOOF足够的时间来整顿自己的“家事”。

她意味深长地说，“这是为了确保这些高管具有匹配的技能与才能，才可胜任为我们的用户服务——毕竟澳新银行的声誉也在其中。” 

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对于一个有着悠久历史与忠实用户基础的企业来说，尤其需要谨慎地下好每一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