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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就是一个很不擅长“拼命”的人。
中学时体育考试的八百米。我至今都记得站在起跑线上时,我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震耳欲聋,像是某种悲壮的倒计时。
每次在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心里总有个声音在不停小声哔哔: 别跑了,别跑了。
然后我就慢慢停下脚步,在老师恨铁不成刚的眼神下摇摇坠坠地最后一个挪过终点线。
著名哲学家李诞说过:“我最不喜欢那些特别努力的人,人生又不是奥运会。”
同为天秤座的我们,一直“懒”得理直气壮。
一、有时候可能必须要承认自己不行。
但我不会认输。
Spencer是我最好的朋友。栗色的长发,细碎的刘海。眸子里洒满了星光,淡淡的,温柔的,却格外明亮。
她一直是我眼中现实版的公主,却在毕业时以HD的平均分收到了Honor学位的邀请,梳着双马尾爬在桌子上给一群男生讲量子力学的时候像极了一个伟大而执着的物理学家。
我总觉得,这么美好的姑娘,上帝一定不忍心让她遇到任何波折。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突然像变了一个人。抗拒和任何人讲话,会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经常一个人呆坐在客厅,开着电视,屏幕上自动播放着静音的视频。
凌晨两三点的冬夜里,只穿一件薄薄的单衣,挂着耳机坐在窗前,冻得瑟瑟发抖,却硬要一点一点地挨到天亮。
直到有天我不小心在她房间里看到了医院的诊断书,我才知道原来她被确诊抑郁症很久了,需要靠大把大把的药物来维持情绪。
我的眼泪滴在桌子上,她正好推门进来,拍了拍我,安慰道:“已经没事啦。都熬过去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责怪她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却不告诉我。她有些抱歉地笑笑:“没办法啊,当时我已经被病症折磨地丧失语言能力了。”
那天她好像一股脑地说了这几个月来所有的话。
“这学期我们专业有门必修课,是我最不擅长的领域。
两次期中考试我都不及格。有次是因为没带计算器,没算出来最后得数,但是前面都是对的,结果一分不给。
从小我就是别人家的小孩,学业上生活上没有什么大的波折。做得好没有人夸,因为这是我理所当然的水平。做得差了不被原谅,因为已经被冠上了这样一个头衔了,又怎么能做得差。
于是自己也接受了这个设定,慢慢地习惯了。我是个脆弱的人,没有受过挫折,可是离自己“既定的路线”越来越远,心态就越来越崩了。
而我最信任依赖的人,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却劈腿了。
期末前两天我哭了俩小时,我说我不要去考试了,我要挂科然后重修。是我妈安慰我说你就去考吧,给自己一个机会。
最后我还是过了这门课,虽然我写了100多页的手写笔记,Final考了全院第四,却还是只拿到了Pass。
但也让我明白了,有时候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要接受自己的失败,但不能认输。”
幸运的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遇到了对的人。前段时间他们订婚了,她也顺利完成了学业准备回国。
那天晚上,我拉着她出去看星星,这是我们好久之前的约定,终于有时间履行。
我们坐在海边的桥上,远处是万家灯火,头顶是满天星辰。
海风很冷,我却因为兴奋忘却了寒意,激动地跳来跳去。“在这能看到我们学校吗?”“哎我好像看到飞机场的信号塔了。”
她依偎在我旁边,眼睛里充满了暖意 “等我回国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呀。希望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永远这么开心。”
我心里突然被离别的悲伤填满,可又想不出什么告别的话,只是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选择出国留学,你后悔吗?”
她笑了笑,轻声而又坚定地说了句:“不后悔。”
夜空很静,只有温柔的微风。
二、无论以前是个怎样废柴的男孩,
在变成男人的路上总是神采奕奕的。
最近一次见到阿梁,我正被困在机场的候机厅。已经过了十一点钟,延误的航班还是没有丝毫消息。
我坐立不安地翻动着手机通讯录,一抬头,正好看到不远处挂着耳机摇头晃脑的他。
他剪短了头发,胡子也难得刮得很干净,一点都不像以前那个寂寞潦倒的艺术家。
我才猛然想起,虽然同处在一个城市,我们却居然已经有一年多没见面了。
悉尼像一个巨大的娃娃机,我们这些无助的玩具散落在玻璃橱柜的各个角落,被不断地提起、坠下。
不知不觉就被冲散在海里,快得来不及告别。
他笑着过来我旁边坐下,我佯装取笑他:“大艺术家今天怎么这么精神?这么久也不找我玩?”
他的笑容僵了一秒,又很快恢复了正常:“我已经不在悉尼了。什么大艺术家啊,别嘲笑我了,我现在是一名厨师啦。”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富有磁性。
“那是一年半前的圣诞节,我毕业不久,马上就要交房租,全身上下却只剩最后两三刀。
我去街上找正在抽烟的人买了根烟,他说你不用给我钱,给那些流浪汉就好了。
我笑着说,不,他们应该自己找工作。而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可能还没有那个流浪汉有钱。
我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自己也记不清了。记忆中只有高中的课间,兄弟拉着我紧紧张张地躲在厕所,在我面前熟练地掏出打火机时说的那句话,“哥们儿只有抽烟了,才会变成男人。”
我喜欢画画,沉迷于那些黑白线条在我手下富有了生命的瞬间。可是在我投了几个月的简历无果后,我只能丢下所谓“设计师”的光环,走进一家寿司店。
工作很忙,工资很低。我的一小时只值12刀,但我无处可去。
我总是一边翻箱倒柜得找着海鲜酱,一边着急我的面前还挂着三四份炒乌冬等着出单,可是所有人还是在催我快一点。
水池里的盘子永远堆得满满的,好像怎么都洗不完。有次不小心将一个水杯打碎在水池里,玻璃碎片和洗洁精泡沫混合在一起捉迷藏,过了几天才发现手上几乎都是伤疤。
我一个大老爷们,凌晨两点回到家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都止不住地哭。不知道自己留在这边的意义是什么。
当时真的特想回家。
可是我一想到我爸妈的眼神,我就知道我只能咬牙撑下去。从小到大,我让他们失望的次数太多了。
当时我正好看到偏远地区州担保政策比较好,就决定搬去塔州了。
现在好了,我的PR上个月终于下签了,这不才有时间回国看看。说起来,我已经两年没回家了。”
他自然地拎起身旁的行李,准备登机。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光,不知道那是遗憾,还是希望。
三、愿你永远披荆斩棘,
向阳而生。
和我日渐稀疏的头发成指数反比的,显而易见是日新月异的移民分数。
毕业后我的日程被安排地满满当当,平时不到后半夜绝不睡觉的我,居然也能在10点多就困到睡着。
周一到周五要积攒工作经验,周六要念PY积攒宝贵的5分。
但这些加起来显然都不如英语对我的致命打击。
平时和Uber小哥谈笑风生,一到考场上舌头就被缠绕了几千结。给客户回邮件下笔如有神,一到考场上能想起的句子就只有Kind Regards。
就这样摇摇晃晃的,移民分数从两位数蹦到了三位数,后来加上疫情的影响,再也杳无音信。
一位留学生做过一个形象的比喻:“你可以想象一个水池,潜在的移民者们前仆后继地跳进去,评分更高者更容易冒出头。
但你始终无法得知,下一个被打捞出来的好运气会降临在谁头上。”
所以,每当我跟朋友透露自己还没放弃移民,想要再挣扎一下的想法时,他们总会投来不可置信又关爱智障的眼神:
“Excuse me?会计已经一年都没获邀了。英语4个8?你可别逗了。”
我翻了翻那些国内朋友们的朋友圈,高中同学已是上市公司管理层,之前早早回国的闺蜜已经年薪百万,儿时的玩伴居然都开始晒娃了……
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无房无车,没有存款,未婚未育,漂泊无依。
也难免会有些动摇吧。
有人说,移民就像围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很多人都不明白,这片大陆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来自120个国家的移民者蜂拥而至,前赴后继。
我想,也许大家执迷不悟的原因可能很简单。就是可以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每天都盈余大量用于消遣的时间,不必为了糟糕的空气和来路不明的食物忧心忡忡。
还有这座始终让我着迷的城市,念起来如此温柔的名字。悉尼。
日落的时候,CBD摩天大厦的玻璃塔身闪闪发光,维多利亚式建筑和教堂像散布于奶油蛋糕之上的巧克力豆,远处翻滚着细碎的、令人心动的太平洋的波浪。
每当我站在这里,我总能感受到一种真正的、美好的希望与自由。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苦难就像深巷胡同里随时跳出来的小混混,有时一个耳光接着一个耳光地抽你,有时忽然一脚就把你踹在地上。
它从来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总会设置各种各样的妖怪Boss,障碍关卡。
而我们则是游戏里背着长剑的勇士,即使手无寸铁,却也依然可以为了心中目的地,一路沐雨栉风,披荆斩棘。
因为我们坚信,胡同虽然很长,但我们终究能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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