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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了,这世上还有不鸡娃的家长么?
我深表怀疑。这年头,没有不鸡的家长,只有“鸡”、“更鸡”和“火力全开的鸡”三类家长。
在美国生活了将近六年,从占领好学区房的族裔、到包揽各大知识类竞赛的面孔,我见证了中印韩这些亚裔家长鸡娃的功力,他们火力全开起来,压根儿没其他美国家长什么事儿。
但最近这三个月,我亲身经历的两件事让我意识到,美国的家长不是不鸡娃、不作为,而是他们鸡娃的底色和大方向与咱们完全不同。其劳心劳力程度不逊于我们。
01
历时两个月,家长帮教师“讨薪”
先说第一件事。
三个月前,我家小朋友所在的pre school闹了一场风波。
他上的这家幼儿园隶属于一所综合实力和排名都不错的公立大学,师资条件相当不错,幼儿园的老师们基本都是本专业硕士毕业、福利待遇高于同行平均水平,带薪休假完全与大学教职员工一样。
疫情发生后,大学可能觉得负担有点重,就想把幼儿园外包托管给一家公司负责,也就是推向市场,然后家长们就炸锅了。
家长每年支付的学费相当于在国内读国际或贵族幼儿园的费用,看中的无非是有大学托底,环境、师资无可挑剔。
一旦外包出去,老师的部分福利待遇肯定会受影响(最起码每年加起来四周的春假和圣诞假期减少是必然的),教师利益受损,如何能安心教育自己的孩子?
所以,家委会的代表们集体发力,多次展开与大学、被托管的公司交谈,并且联合所有家长签名反对托管,还做了意向调研作为证据呈交。
那段时间,我每周都会收到好多家委会的邮件、会议纪要、倡议书等各种文件。总之,目的就是让所有家长态度一致:坚决反对外包。
(部分文件和邮件)
最后家委会代表要求和负责人进行了一场面向所有家长的线上会议,让家长了解情况、现场询问。
于是,我第一次见识了一百多人在zoom上开会的“盛况”。
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会议中,家长们就“在疫情这么严重的时候做出这种变动,居心何在?”、“你们如何确保教师的福利待遇不受影响、甚至更好?”这两个根本问题的细节反“复盘”问负责人。
一开始负责人还说一些模棱两可的场面话,最后架不住家长们的火力,选择闭嘴匆匆下线。
最终,外包的事被搁置了。在家长们的共同努力下,保住了幼儿园现有的属性和老师们原本的福利待遇。
对比国内目前鸡娃、教育内卷的状况,这件事给我蛮大触动的,让我意识到美国家长在育儿上的两个底色。
02
美国家长不鸡娃,但他们鸡大环境
美国家长(尤其是白人知识分子家庭)不太辅导孩子功课、也很少让孩子上补习班提前学,他们更愿意把力气都花在督促学校教育改革、或者确保教师福利待遇这些更宏观的事情上。
因为他们明白:学术教育要交给专人——也就是老师负责;作为家长,自己的任务不是投身其中教孩子学习、刷题(这是老师的工作),而是确保一个好的土壤和环境,让专业人士能够待得安心,把心思花在孩子身上。
咱们国内的家长其实挺无奈又无辜的,我相信没有家长愿意为了教育逼孩子、毁童年、自己身心俱疲、全家人仰马翻。但迫于经济形态、资源匮乏等因素,家长们又不得不投入一题、一分数、一页练习、买学区房这些最微观的鸡娃项目。
我们痛恨鸡娃和教育内卷,但大家都身不由己成为教育内卷的积极参与者。当你投身这些微观项目时,很难有精力去做一名“人间清醒”的家长,往“大方向”上使劲儿。
美国家长喜欢从更大的格局和落脚点来确保孩子接受好的教育,这是另一种教育方式。
这种方式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并不比前者少——那些会议纪要、沟通记录、倡导书都是家长代表一字一句敲键盘才有的;组织一场会议也需要沟通多方才能敲定,且最终还不一定确保成功。
但从长远看,这种从根上解决问题的做事方法可能才是鸡娃正确的打开方式。
03
中国家长的拔尖儿意识
vs
美国家长的兜底意识
咱们家长痴迷于“拔尖儿”,在教育方面做得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让孩子考更高的分数、进更好学校、参加各种比赛取得名次。
“拔尖儿”意识当然有它的好处,比如在短期内更容易出成绩。但也会催生出很多问题,比如到了一定年纪孩子就丧失了学习动力、进入名校后自己陷入迷茫、亲子关系不和睦等。
而美国的家长更倾向“兜底”意识。这次家长们替教师们“维权”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此外,美国非亚裔的家长在乎孩子的身心健康、亲子关系是否和睦远多于学术成绩。
前两天,我和老公跟他导师、导师的老婆一起聚会吃饭,聊起孩子的教育,他们的看法让我挺意外。作为高知家长、又是犹太人,我印象中他们与中国家长对教育的重视程度不相上下。
但聊完后才明白,重视归重视,但大家重视的大方向完全不同。
导师一家认为,对多数孩子来说,小学的成绩也许会有一时的领先,但到了中学很多人就会被“打回原形”,成为中等普通学生。家长希望孩子优秀,但多数孩子成为普通人是“注定”的。
所以,让他们拥有健康的身心、懂得如何与人建立好关系、知道如何在社会里找到自己恰当位置,这些比孩子提前学、刷题为了下次在考试时提升几分更重要。
当然,每个家长都有权利按照自己的方式教育孩子,但导师的话让我想到这几年接触到的那些高知家庭,我确实没太看到他们的孩子成龙成凤取得巨大成就。
通常,他们的儿女就读于非藤校的大学(有些考上了,但觉得性价比不划算),但一定会读自己喜欢的专业、做自己热爱的工作、和父母兄弟有着良好的家庭关系。
就像老公的导师今年53岁了,他和80岁的父亲几十年来都会保持一个约定,那就是父子俩单独去他们外州的小木屋居住一周,钓鱼、聊天。这与常常上《老娘舅》节目的亲子关系相比,这是非常难得的父子关系了。
另外,美国的学校也有强烈的“兜底意识”。
从高中开始学习会提供各种选修课,有学术类的、有偏技能类的——木工、机械、农学、计算机等课程,帮学生与业内人士建立联系,找到自己在感兴趣的行业的第一位mentor。
其目的就是让那些不考大学的学生毕业后能尽快融入社会、成为一名经济和精神上独立的社会人。
拔尖儿和兜底,这两种教育意识各有自己的利弊,也是家长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只是,如果咱们能够多一些兜底意识,自己的人生可能会轻松一些;孩子们也更容易找到自己在这个社会上的恰当位置,不会陷入所有人都要考高分、挤名校的怪圈;走出校门后对未来的人生目标也会更清晰。
04
孩子成为新冠密切接触者……
再来说说让我们家担惊受怕了两周的第二件事。
一个月前某天一早起来,我查看邮箱发现了前一天半夜十二点多园长发来的邮件,大意思:其中一个班级的一名stuff核酸测试阳性(可能是老师也可能是教职员工,因为个人隐私限制,幼儿园不能明说)。
从即日起,这间教室将关闭两周进行深度消毒,班里的三位老师和十名学生自行在家隔离。幼儿园已将此事上报给当地的卫生中心,这两天会有专人联系家长安排后续隔离和检测事件。
很不幸,这个班级正是我家小朋友所在班级。
说实话,看完邮件,我们心里是慌张和害怕的,但持续了一会儿后我和老公就平静下来。主要是:
第一,官方数据多次统计,小朋友该染的概率相对成年人要低;
第二,我和老公当时已经完成了疫苗注射,被传染的风险降低;
第三,学校自去年九月恢复开学以来,保护措施一直做得到位:所有师生每天入园前测量温度、除了吃午饭和睡午觉(保持社交距离)所有师生全天佩戴口罩;每个班级学生人数减半、园区和教师全天定期消毒、学生尽可能待在户外、小朋友在室内玩时都是三人以下小团体活动。
过去八个月,有三四次其他教室老师疑似阳性教室关闭的消息传来,但每次都是两周后就能恢复正常,而且目前为止整个幼儿园没有小朋友感染的病例。
于是,在一边惴惴不安、一边又坚信自己不会是那个倒霉的“天选之人”的矛盾心态中,我们全家开始了两周的居家隔离。
美国的隔离是这样操作的:
学校会把你的情况汇报给当地health center,第二天负责人会打电话询问你的情况,然后在电话里宣读一份隔离通知书,正式要求你开始执行家里蹲;
接着每天给你的手机发送一个链接,让你填写有无症状。如果有,会有人联系你做检测就医(当然即使没有症状你也可以自行约检测),如果没有症状你就乖乖在家里待够两周。
整个过程无人监管,全靠自觉。
我们全家都没有显示任何症状。但还是联系医院给孩子做了测试,结果显示阴性,两周后一切都恢复正常,孩子回到了学校,班里的老师和其他小朋友也都安然无恙,不幸中的万幸有惊无险。
通过这次隔离的操作,也让我联想到美国和中国家长在育儿上想要培养的能力完全不同。
美国这种无人监管、凭个人自觉的方式肯定是导致美国疫情严重的重要因素之一。
不过,从另一个侧面也反映了,在美国大家从各方面都在有意无意培养着个人的内驱力和自制力。
在没有外力干涉下,能够认真做好隔离、出门带好口罩、积极打疫苗的人,相对有着较强的的自制力、内驱力。他们知道这是公民的责任,对个人、他人、家庭和社会都有益处。所以,无需外力强制介入,这些人会严格遵守。往往是这批人取得的社会成就更高。
最明显的证据之一就是美国新冠疫苗注射情况。
根据调研显示,无论是接种的意向还是实际接种情况,白种人和亚裔这两个群体都是最积极的,非裔和拉丁裔响应最低;年薪10万美元以上的人更愿意疫苗注射,年薪5万以下的人对注射疫苗接受度更低。
这种“很少干涉、你要对自己负责”的思想也在美国家长和教育者的身上有所体现。
前几天和一位读博士的朋友聊天(美国白男),我说这一年来你每天都在实验室做实验,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很辛苦啊。
那位朋友说他读博前三年都在混,因为找不到感兴趣的方向,每天都是空虚度日,也一度想过退学。去年他拿到了一批数据,结合自己之前做得边角料工作,他发现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方向,找到了可以发论文的idea,所以现在每天在实验室待十几、二十小时辛苦并开心着。
通常博士读五年,朋友前三年他都在“虚度”,这是中国的家长和老师很难想象和接受的事。
而他的导师并没出面干涉,扔给他一个课题或者强制他必须做哪个。只是让朋友在自己课题组的方向内自己去探索,不懂欢迎来讨论,但摸索过程中的痛苦你要自己去承担。
然后在某个时间点,他找到了自己的研究兴趣,过去的痛苦和现在的辛劳都变成了动力。
你就是得花时间、慢慢探索、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内驱力和自制力练就出来,这是一个自己苦熬自己的过程;苦熬练就后开始发力,在学业、生活、事业等各方面成为“人生赢家”。熬不出的人,要么渐沦为社会底层、要么目标迷失浑浑噩噩过一生。
在控制疫情上,国内实行的是“举国之力办大事”的政策。这种外力干预的方法好处是,成果明显、更容易形成凝聚力和爱国之情。此次控制疫情上我们做出了很好的范例。
不过,长久以来家长们受“外力干预”影响颇深,体现在育儿上很容易变成《小舍得》里蒋欣那种用力过猛的家长,只要是与孩子学习有关的任何事情,都要牢牢掌握在手、一切听她安排和指挥。
长此以往,逼坏了孩子、逼疯了家长;就算逼进了名校和好单位,孩子到了30岁,内心还是会有“无法自己做主和掌控自生活”的无力感。
长期对孩子输入“外力”,有点像拉弹簧,用力过度很容易把弹簧拉变形、拉断;而有时“放任自流”(不是完全不管)让孩子自己承受和熬过一些痛苦,他找到了自己的弹跳点,才能在这跟弹簧上伸缩自如、蹦得更高。
当家长的,终点在哪里?
不是孩子过上了你想让他过的生活,而是你帮孩子过上他自己想过的生活。想要做到这点,靠着外力逼孩子刷题、陪做作��恐怕是不够的,更多的还是要靠孩子有真正意义上的“自己说了算”的能力,而这种能力的核心正是自制力与内驱力。
竞争激烈、选择空间狭小,这些是家长们面对当今教育的事实,但有限之中我们也有选择和改变的主动权。
绝望之中求生存、有限之中求发展,这正是家长们在鸡娃中的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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