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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可能输，不赌就永远不会赢。

作者丨孔令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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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首富、恒力集团董事长陈建华的人生没有“平庸”二字。

今年大年初一，陈建华赶到大连长兴岛建设工地。他向在这里加班加点的上万名工人和工程师强调：

要充分认识到快速建成、建好恒力炼化项目的重大意义。要多想办法、多出点子，克服东北冬季的严寒天气，啃下硬骨头，挑起达产重担子。

虽然我国是第一纺织大国，但化纤产业大部分产能集中在中下游，行业利润最丰厚的上游PX却被国外巨头垄断，无法掌握核心定价权。

恒力2000万吨/年石油炼化一体化项目设计年产450万吨芳烃以及汽柴油等产品，可提高国内PX产量30%以上，大幅提升我国PX自给率，拥有国际话语权。

当初，恒力炼化作为我国首个对民营企业开放，也是核准规模最大的炼化项目，一立项就备受关注，甚至写进2014年《国务院关于近期支持东北振兴若干重大政策举措的意见》。

它对恒力同样意义重大。PX投产，意味着恒力实现“炼油—芳烃（PX）—PTA—聚酯—民用丝及工业丝—织造”全产业链发展。

但这个项目却一度被担心会搁置。因为2015年底启动建设不久，陈建华失联了。

当时，外界传他与曾担任过苏州市委书记、吉林和辽宁省委书记的王珉过从甚密，后者2016年3月因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陈建华从公众视野消失期间，他精明强干的妻子、恒力集团副董事长范卫红频繁露面，竭力维持恒力正常运行。

直到2016年9月，陈建华才又在公开场合露面，恒力集团网站发布了他接待大连长兴岛经济区领导参观公司的消息。

此时，恒力炼化已经既不是规模最大，也不是唯一对民营企业开放的项目了，联合多个巨头的浙江石化4000万吨/年炼化一体化项目已经上马。

不过，恒力在业内一向以大干快上的“恒力速度”著称，从“大难”中走出来的陈建华也需要证明自己。他亲自坐镇大连监督指挥工程建设。

原计划两年半建成的项目，最终从破土动工到全面建成仅用了19个月，打通生产全流程仅3个月，刷新了全球石化行业最快建设与最快开车纪录，成为我国七大石化产业基地首个建成并全面投产的项目。

在5月17日的全面投产仪式上，陈建华有些激动：“我们不辱使命，交出了22个月项目全面达产的‘恒力答卷’……创造不负历史、无愧时代、让世界刮目相看的中国奇迹！”

越是在危机中，越要奋力搏击，这是他的天生秉性。

陈建华失联期间，《长江商报》曾探访他的家乡苏州市吴江区南麻镇中旺村，老乡相信这个大能人“没犯什么大事”，反而对他白手起家成为苏州首富的故事津津乐道。

吴江，也是费孝通的家乡，他曾多次调研这里，写下影响深远的《江村经济》和《小城镇四记》，并在上世纪80年代初把这里的乡镇企业发展称为“苏南模式”。

与南麻镇相邻的盛泽镇是吴江最高光的地方，它位于长江三角洲和太湖地区的中心地带，自古便“日出万匹、衣被天下”，被称为“绸都”。

费孝通向外国朋友介绍这里的姑娘双手纤巧灵活时，对方建议苏杭女子可以转向搞电子工业，因为后者需要的正是精细准确的动作。多年以后，中新合作建设工业园，最终选址苏州，其中便有劳动力素质的原因。

不过，作为一个男孩子，13岁时因为家贫辍学的陈建华首先想到的，是学习当一名泥瓦匠，将来建园林。但一次摔伤终结了他的瓦匠生涯。

从贫穷走向成功的人，大多坚韧不拔，因为在生存面前，他们没有时间顾影自怜，只有不断向前奔波才有饭吃。

命运把陈建华带回丝绸业：骑着自行车在江浙收废丝，后又走南闯北收生丝。20岁时，他已经挣得上百万家产。当时苏州月平均工资才两百多元，人均储蓄一千多元。

陈建华日后称自己是“什么时代做什么事情”，但和别人做一样的事情不是他的性格，他要做的是时代先锋。

1994年，年仅23岁的陈建华认购濒临破产的南麻镇办集体织造厂。

“苏南模式”是集体经济，乡镇政府主导。因此，镇里最初不想把工厂卖给个人，但陈建华加价也要收购，最终这个厂子成了吴江第一家正规民营企业，开了这里的先河。

陈建华收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全部淘汰落后的有梭织机，借债引进先进的1200锭网络车。新设备提高了产量和质量，使得工厂第二年就盈利1000多万。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陈建华以后谋划的事业规模是这个工厂的几千倍，甚至上万倍，行业也从单纯的纺丝转到大化工，但万变不离其宗：找准方向，不干则已，干必一流。

2000年，恒力切入涤纶产业，直接攻向高端的全拉伸丝。“掐尖”使得恒力长丝织造的竞争力和经济效益连续八年位列行首。

“做企业要做就做大的，做世界领先水平的。”陈建华多次对媒体说。

纺织业是我国最先也最完全向民企开放的行业，化纤企业在顶峰时有上万家同场竞技，如果是一直都向前跑，起点低的恒力即使“大干快上”，要想赶上巨头也要经历漫长的旅程。

不过，这个跑道不是直的。陈建华最擅长在危机中寻找生机，实现弯道超车。

他有一套“猫蛇论”：猫在冬天虽然缩在洞里取暖，但始终看着外面的机会；而蛇钻进洞里就只会冬眠。企业要过“猫冬”，不能过“蛇冬”。

根据这套理论，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市场萎缩，其他企业减少产能甩卖时，陈建华却逢低买入500台国际先进的喷水织机，实现了设备更新换代。

2008年经济危机，陈建华力排众议上马年产20万吨工业丝项目；2009年，他又以极低成本完成了60万吨纺丝聚酯的配套安装，实现了企业转型升级。

经济危机过后，竞争对手产能不足，而恒力则可以开足马力向前冲，一举实现跨跃式发展。

到了2011年，恒力成为全球最大织造企业、最大超亮光丝和工业丝生产基地。他们将业务扩展到宿迁、南通等地，还北上大连。

2010年1月25日，恒力签约投资260亿元在大连长兴岛建设石化产业基地。

据《长江商报》报道：“长兴岛管委会招商6天后，陈建华便前往大连完成了考察，14天后签署协议，3个月完成奠基，6个月完成全部采购，7个月设备安装完毕。”

当时，外界惊叹于恒力的高速，日后却成了江湖传言陈建华与王珉等辽宁官员关系非浅的论据。《财经》报道称，恒力石化产业园开建时，尚未获得国家发改委的立项核准。

恒力本就以“快”著称，因为陈建华认为：“民企最大优势就是反应迅速、效率高，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市场。”

2008年经济危机让恒力实现跨跃式发展，也让他看到了现有产业单一、转型空间有限的弊端。

织造下游是服装产业，上游是石化产业。不想被别人卡脖子的陈建华最终决定进军上游，由此开辟了一条越来越重的大化工扩张之路。

首先，要改变从日韩进口涤纶主要原料PTA的依赖。

寻找生产基地期间，正值大连长兴岛招商。陈建华初到这里，岛上只有一条小路，没水没电，手机信号时有时无。但他看到这里地理位置优越，做精细化工区位条件得天独厚。不仅是PTA，还是未来PX的理想生产基地。

不过，当2012年9月，恒力一期440万吨PTA项目正式投产时，PTA行业却陷入了产能过剩。龙头企业掀起血腥的价格战，甚至有企业投产即破产。

面对如此困境，陈建华的选择依然是在危机中扩张，上马二期项目，建成全球单体产能最大、工艺最先进、综合配套最全的PTA工厂之一，至少获得成本和品质上的优势。

不仅如此，恒力还抛出更为惊天的大手笔，启动耗资740亿元的炼化一体化项目，直接攻上游，深耕全产业链。与主流合股建厂相比，恒力则是自己掏巨资，风险也自担。

“企业只有敢为人先，跑在别人前面，才能赢得商机。”陈建华说。

对于石化企业来说，规模就是王道，没有规模，其他都是空谈。所以，即使背上沉重的债务包袱，陈建华也不想错过战略布局的最佳黄金期，抢占核心资源。

自古富贵险中求。赌可能输，不赌就永远不会赢。

陈建华又赌对了。

恒力炼化项目全面投产，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最困难的时候过去了。

据新京报报道，财务报表显示，截至2018年底，恒力集团负债合计1153亿元，年初数据为621.9亿元，增幅85.43%。其所持有的上市公司恒力股份的股份超过80%被质押。

不过，炼化项目有了产出，让恒力资金压力缓解不少。相比1月份，恒力截至4月末当年累计借款金额减少了166.31亿元，占2018年末净资产的比例为40.69%。

民营企业最怕“短贷长投”，导致资金链断裂。从目前来看，恒力的融资渠道是畅通的。

去年，他们从由国家开发银行大连市分行牵头的银团获得390亿贷款支持，还从资本市场融资70多亿。

最为关键的是，总投资1500亿的大连长兴岛恒力石化产业园明年将基本建成，在建项目全部投产后，产业园将实现年产值3000亿元，利税650亿元。

市场也是利好的。近两年，我国PX缺口都在1400万吨以上，虽然今年恒力与浙江石化两大项目投产，但仍有600万吨缺口，至少2020年以前，恒力都会站在高点享受超额利润。

PTA市场自去年8月份以来也急速升温，单吨盈利重新回归至1000元以上的历史高位区间。经过上一轮洗牌，PTA目前是寡头统治，恒力的高产能高品质会带来丰厚的利润。

虽然凶险，但恒力又挺过一轮危机，陈建华又一次复制了以前的成功。

2018年，恒力集团的营业收入达到3717亿元，同比增长20.7%，位列世界500强第235位、中国企业500强第51位、中国民营企业500强第9位。

陈家的财富也水涨船高。根据2018胡润百富榜，陈建华、范红卫以790亿元身价排在第22位，连续五年蝉联苏州首富，同时也问鼎中国石油石化行业富豪榜冠军。

不过，危机永远存在。陈建华和恒力要时刻为下一轮竞争做准备。

据专家统计，未来三到五年内，会有9000亿资金注入炼化行业，竞争可能蔓延至最上游的石油开采。

去年9月，恒力已经被报道有意接管华信的阿布扎比陆上石油区块权益，最终花落与其关系良好的振华石油。当时，恒力正全力冲刺炼化项目，无力顾及其他。

这并不代表恒力没有进入石油开采的野心。恒力官网上，能看到与中东和俄罗斯的石油公司良好互动，完全有未来加深合作的基础。

从一滴油到一根丝的诱惑，可能再次引发陈建华和恒力的洪荒之力。

不过，一根丝是民营的天下，一滴油则是另外一世界，那里的政商关系更复杂。

《起底陈建华：盲目过度扩张酿苦果》《长江商报》尹永光

《恒力集团扩张之路大透析》纺织观察家

《从一滴油到一根丝，恒力炼化一体化项目助力提质增效高质量发展》证券日报网 李勇

《聚酯四巨头延伸产业链抢占炼化先机》橡胶技术网

恒力集团官方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