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瑞典的第一大岛哥特兰岛不久之后，我就发现在各大超市门口都会盘踞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晃着手里的破碗，对着每个进入超市的人讲着“hey hey”（瑞典语“你好”的意思）.

根据他们的发色、肤色和口音可以较为清晰地判断出来他们并不是瑞典本地人，却又不能判断出来他们更加具体的身份——到底什么样的人才会跑到波罗的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孤岛上当乞丐？

直到我读到了我们之前某个年级的一篇毕业论文才恍然大悟。他们研究的课题主体是身在瑞典的罗马尼亚乞丐，而被采访的最活跃的一个罗马尼亚乞丐恰好是我经常去的那家超市的乞丐。她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长着一张别致的东欧人面孔。她来得最早，最有资历，所以她会日复一日地霸占在那块地盘，新来的乞丐就只能去别的偏远地区的超市乞讨。但如今超市门口的乞讨点早就饱和了，我几乎没有见过门口没有伸手要钱的乞丐的超市。

其实早在几年前，罗马尼亚的乞讨者早就遍布了瑞典的大街小巷，在瑞典的300多个东欧移民营地中，罗马尼亚的乞丐占据了大多数。

这种张口就问别人要钱的罗马尼亚乞丐并不是少数，他们像是黑帮一样，也要圈地盘的。

这样的状况，即使在偏远的瑞典乡下也绝不鲜见。我曾经在一个叫Grundsund的村庄住过一个月，这个地方距离最近的小镇Uddevalla要有三四十公里，这里只有一天零散的几班公交车与其他地方连接。从这里出去，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除了森林、农田就是海洋，很难找到人居的踪迹。

就是这样，罗马尼亚乞丐们也能把这里作为一个盘踞点，坚忍不拔地来村里乞讨。我房东跟我说这些乞丐是有组织的，每天都会有统一的车辆接送，把不同的乞丐放在不同的村庄，并给他们制定任务指标。

有一次，我房东看见一个乞丐拿到了钱，转头就去超市买了一个超级贵的冰淇淋，那种她自己平时都不舍得买着吃的牌子。从那之后，我房东就再也不会给任何乞丐散钱了。她跟我说：“我自己辛辛苦苦赚得钱，要有特别的理由才会花钱买着吃的冰淇淋，他随随便便拿了我的钱就去买，凭什么？”

我们班曾经有一期做过罗马尼亚乞丐的研讨会，深入了解了乞丐的生活，当地的政客来给我们做演讲，探讨这些街头乞讨者的可怜之处。

可我看着这些纪录片，心中却很难产生共鸣。这些乞讨者都是健全甚至强壮的人，他们有手有脚，明明可以凭借自己的努力去赚钱，却偏偏要来乞讨。后来，政客还抱怨说人们越来越没有同情心，都不会再给这些乞讨者施舍金钱。

我举手提问：“他们这么健全，为什么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工作赚钱，反而把从别人手里明目张胆要钱这件事，看成是莫大的光荣呢？”

政客无言以对。看上去，瑞典人盲目的心善和我们天朝人小强一般不屈不挠的打拼精神，有点格格不入。在天朝，但凡是能靠自己的本事赚口饭吃的，都不会抛下尊严去跪在街上讨钱。

可对于瑞典的一些乞讨者来说，他们的家乡也许贫穷，也许缺少就业机会，可他们的国家并没有驱逐他们，也没有可怕的战乱，更没有砍断他们的手脚禁止他们劳作，而他们决定来到瑞典乞讨，原因也许是瑞典人均收入较高，从他们手中要钱看上去比较容易吧！

不过我罗马尼亚的同学告诉我，罗马尼亚政府极尽腐败，底层人民受尽压迫，受过教育的人就算在国内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也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下，大量乞丐来到干净又文明的瑞典社会乞讨，其实情有可原。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我穿越边境去罗马尼亚的机场去接同学，在来到罗马尼亚这一边时，周围立刻出现残破的建筑，许多房子没有屋顶也没有窗户，路上随意扔着废弃的汽车残骸。看完北欧精致到骨子里的繁华，突然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罗马尼亚人蜂拥进入瑞典乞讨。

面对这种状况，瑞典政府也再次表现出了他们十分博爱甚至被人称作“圣母”的一面。瑞典当局联系了罗马尼亚政府，愿意助其在教育等领域一臂之力，尽力从外力方面帮助罗马尼亚摆脱贫穷，而这也是从根本上帮助瑞典乞丐们的方法。

只不过，人的善意都是有限的。最开始，面对这些罗马尼亚乞丐，瑞典当地居民会给予他们金钱和温暖的问候，而如今，乞讨者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了，他们经常会面临一天之内寸币未收的局面。

但愿有一天，这些罗马尼亚乞丐不再需要漂洋过海，远离家乡了。毕竟，谁愿意真的当一个伸手要钱的乞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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