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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雨天，就像往常很多个普通的雨天一样普通的雨天。
图文 ✎ Alin
出品 ✎ ertland 编辑 ✎ 阿飘
那是一个雨天，就像往常很多个普通的雨天一样普通的雨天。
每周五天雷打不动骑单车上班，下雨天也不能偷懒，一天不去，工头就会来质问。找工友载我上班很麻烦（如我所说，新西兰比澳洲冷，人际关系也一样，能不麻烦别人，或不被别人麻烦那是最好不过），我也自认为珍惜reputation的人，于是弄了个warehouse10刀的半透明雨披（只能保证上半身不被淋湿的那种），扭扭捏捏奇形怪状地骑在路上。
天地灰蒙蒙一片，在一个貌似废弃的公交站旁边，躺着一只被车撞死的小刺猬。大概是夜里从草丛出来企图穿越公路被撞的。我仿佛还能看见它粉嫩的小脚在雨中颤抖。我知道那是幻觉。每天一路上都能时不时看见它们被来来往往的车轮碾碎的躯体，被太阳晒干的皮毛，身体已经消灭了，只剩下一堆刺。我想到我们这些WHVer，带着一身刺跑出来，去追寻环游世界的梦想，即使过得有多么悲催，也要强行炫耀这么一点自由。这象征意义多麽的Poematic。
我路过这只小刺猬，越骑越远，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想返回去，做点什么，比如帮它把尸体埋葬一下，或者把它安置在草丛里，不至于还要被滚滚车轮碾压，好歹死后体面一点，虽然体面这玩意只是人类造出来的东西。又怕上班时间卡得紧，犹豫之中，我渐行渐远终于还是没有折回去安葬它。下班回去的路上再见到的已经是一片晒干的带刺的皮。纵然不是我撞死了它，我的内心总有那么一丝愧疚。此后再路上见到干枯的皮，我总要停下来将它们丢到路边草丛里。我也说不清是在怜悯什么。
脚踏车，骑向周薪六百刀的WHV生活（纽村的薪水，对于土澳过来的WHV，真呵呵了）。
之前有小伙伴问我既然不快乐，为什么还要去工厂。拖拖拉拉这么久，趁着找工作的空隙，便来讨论一下。
如我在其他的文章里提及的，第一，因为工厂的工作可以持续较长一段时间，不像季节工，季节过后就被迫跑路了，工厂也是淡季作为过渡的选择，对于那些想存钱读书的小伙伴来说，存钱的第一要义不是节衣缩食省吃俭用，而是持续稳定的资金流入，无缝连接的渡过淡季（尽管很难做到这点），你在一个地方待的时间越长，分配到这段时间里的生活成本就越低，所以稳定的收入是最重要的。
第二，因为相比农场，工厂离city更近，从而带来更多生活的便利，比如买菜，去健身房什么的，即使city周边小镇也有这些配套，农场则很难说了。不仅生活便利的程度，住宿条件什么的也差一大截。对于那些没有车，也没有驾照的小伙伴来说，离city近，即使没有找到可以搭便车的工友，也方便找到可以搭车的小伙伴，或者骑单车上班也方便，若是在农场，天还没亮，荒郊野岭的，骑单车能让你的放纵骄傲吹到九霄云外，迎风流泪吧那就。
第三，工厂的工时也相对稳定，相比农场的靠天吃饭，建筑工地什么的，下雨天就不开工，工厂只要不倒闭，一般每天都有工做。
第四，去工厂比去农场遇到黑中介黑工头的概率要低一些，或许是农场相对隐蔽一些，工头承包的形式也让那些黑心的人放胆坑爹，灰工也算良心工头了。当然无论如何都要做点调查，动手收集各种信息判断自己是否遇上了这些坑爹货，毕竟安全第一。出门在外自己不上心，谁来保护你呢？
第五，工厂多是室内工作，怕晒黑的小伙伴们的次要选择（首选当然是办公室了，不常见的工作比如观光船，鳄鱼饲养员之类的就不说了）。南半球的紫外线毒辣毒辣的，开车的小伙伴深有体会，晒在手臂上那是刺痛的，我去过一季农场出来，晒得阿妈都不认得了。现在骑单车上班，戴帽子和墨镜，鼻子以下还是不可避免黑几个色度。据说这边皮肤癌患者极多。每当看到街上短裤背心的鬼佬晒得通红的皮肉，心里都会默默感叹真特么作死。
第六，如果你有更好的选择，当然不会选择去做这些呀。我们是如此的不同，每个人来土澳和纽村WHV，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目的，有时候中途又改了目的，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不奇怪。如果你英语没那么渣，如果你是个工程师或者IT大神，建筑师设计师什么的，有一技之长到了适合的时候，你也一定不会去做这些被本地人剩下的工作。如我之前的文章所说，WHV是一种生活，既然是生活，就有酸甜苦辣，追求自由的路，难免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当然去工厂工作也有诸多不好的地方。我无意搬出所谓辩证思维什么的，只能说我们在有限的自身条件和当下的情形下，做最适合自己的选择，才是最好的选择。成年人的专利之一就是有选择，同时也要自己负责。
在工厂工作，工友自然大多是社会底层小人物们，逃离他们贫瘠的故乡的中年大叔大妈，或者没什么学历也没什么技术的岛国人民们。
我工作的地方，有个萨摩亚老头工友，年轻的时候去过中国不少地方，是能聊上几句话的人。
因为他大概有周末酗酒的毛病，总是双眼满布血丝，跟红杉鱼一样，我总笑他，Hey,you look fucked, aye?
他一边扶额摇头一边说，Yeah,every day, never give up.
因为他的nevergive up，我连续加班了好几个周末。
我们不快乐，其实不全然是因为这苟且的生活。因为有一种思想上的孤独，在旅途中或多或少你是能体会到的。对于那些意在体验生活的小伙伴来说，在工厂里面，不要自我安慰说接触社会一个层面就能勾勒出整个社会的全貌。
实际上是我们无法接触到这社会的全貌。你不知道有钱人有钱到什么地步，也无从体会有钱人的快乐，当然他们也不知道有时候那么一点钱能让穷人陷入困境。
你陷在森林里，就无法看清每一片树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欢，倘若无缘遇见，相去太远，我们便无从感知。
大多数时候我们也没明白自己在追求什么，否则我们来这一趟旅程，便不叫寻梦之旅，而是选择另一种生活以及承担另一种风险。我们追求的是有尊严的生活吗？就像我强行加于那只小刺猬的体面。而你知道，体面是给别人看的，生活才是自己的。
前天读到这么一段：
对我最重要的，安德烈，不是你有否成就，而是你是否快乐。而在现代的生活架构里，什么样的工作比较可能给你快乐？第一，它给你意义；第二，它给你时间。你的工作是你觉得有意义的，你的工作不绑架你使你成为工作的俘虏，容许你去充分体验生活，你就比较可能是快乐的。至于金钱和名声，哪里是快乐的核心元素呢？假定说，横在你眼前的选择是到华尔街做银行经理或者到动物园做照顾狮子河马的管理员，而你是一个喜欢动物研究的人，我就完全不认为银行经理比较有成就，或者狮子河马的管理员“平庸”。每天为钱的数字起伏而紧张而斗争，很可能不如每天给大象洗澡，给河马刷牙。
当你的工作在你心目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
——龙应台《亲爱的安德烈（给河马刷牙）》
要是我在中学时代就读明白这话多好。年轻有年轻的好，因为容易犯错，年轻也有年轻的代价。
多数时候我们都是独自旅行，一个人在外面走来走去的时候，不妨思考这些问题：
我为什么存在，要去哪里，要怎么过我这一生。
这些比任何其他问题都重要得多。
我以为这篇可以回答那个小伙伴的问题了。
下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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