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老方曾到访澳洲,走过这条位于澳大利亚南部海岸线、镶嵌于辽阔平原与雨林中、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海岸公路:大洋路。
1918年,五万余名澳洲士兵从战场(第一次世界大战)归来,萧条中的澳洲正备受失业率的困扰。次年,政府安排老兵们在此开荒筑路,数千名工人与参战老兵在这片少有人烟、四际荒芜的海岸线上,劳作十三个年头,忙碌而寂寞,陪伴他们的只有不绝的尘土、和来自南洋的风......
十三年,海岸公路修成贯通,沿着西海岸的悬崖峭壁伸展蜿蜒。老兵们的背后,是六万余名(一次大战中计有六万余名澳洲将士阵亡)殒命沙场的澳洲将士。于是,铭记这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成为这条道路的至高名义,它被正式命名为Great Ocean Road——大洋路(在英语中,第一次世界大战称为“Great War ”)。一条路,见证一场旷世战争。一条路,也将南洋西岸鬼斧神工的美景呈现在世人眼前。这片海岸平原上,火山锥、湖泊与火口湖星罗棋布,南太平洋吹来的风带着水汽降临于此,让这里树木高耸、天高云淡、空气湿凉。
墨尔本漫长的冬已逝。九月末,早春,定下三天自驾行程,去亲历这条纵贯海岸的GREAT OCEAN ROAD......
【行程概览】
自驾路线:(墨尔本)—Geelong(吉朗)—Queenscliff(昆斯克里夫)—Torquay(托基)—Anglesea(安格尔西)—Lorne(洛恩)— Apolle Bay(阿波罗贝)—Port Campbell(坎贝尔)—Warrnambool(瓦南布尔)—Colac(克拉克)—Melbourne(墨尔本)
全程预计850KM、为时三天。
清晨七时半,从墨尔本东南居所出发,一路驶上M1 公路,穿越市区而过。从西向驶离市区的瞬间,高楼退去,视野疏朗,田野渐次铺陈...... 一个多小时后,到达此行第一站:Geelong(吉朗)。
Geelong,海港小城,一百七十多年前,几与墨尔本同时开始初建。原住民称呼这里Jillong,意为“土地与崖”。时任州总督理查德·伯克赋予其Geelong 这个名字,史实就此展开。最初的小镇命脉,维系于农业与制造业,七十多年岁月里,Geelong 不曾扩容,两万余居民与小镇相守,直到二十世纪初...... 即便今日,Geelong由镇到市,居民亦不足三十万。
一千余平方公里的Geelong城,气质内敛朴素,却拥有奢华的英国皇家贵族学校。最传统的英国皇家教育制度、英式长裙与燕尾服的校装、古典文学与皇家教程...... 查尔斯王子的中学时代留存与此。
虽然在地理界定上,Geelong并未被纳入大洋路的范畴,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人们对它的钟爱。口口相传中,人们更乐于把Geelong 看成大洋路启程之地,因为从这里起,繁华渐退、天地始阔。
Geelong,这个在淘金热中发展起来的小城,澳大利亚重要的商港,悠悠光阴中,始终不紧不慢地前行,沙滩、码头、考究但不张扬的房舍建筑...... 这个城,淡定地守着它的一方港湾,小镇风貌,一如往昔......
离开Geelong,驱车向东南二十余公里。到达海岸,便是QUEENSCILFF(昆斯克里夫)。这里是菲利普港海湾的守卫者,亦是早年间的导航船基地。十九世纪建成的QUEENSCILFF,作为重要的海路要塞,保护着墨尔本与Geelong之间的运输路线免受入侵,亦导引船只安全通过危险四伏的菲利普港海角。这段被人称作“安息地”的海上航线,百十来年间,曾有两百多艘过往船只沉没、长眠海底。
如今,QUEENSCILFF的海角设有渡轮,与海湾的另一头连接。这个十九世纪鼎盛的风雅小镇,如今,依旧是人们趋之若鹜的度假天堂......
在Geelong外围驶上B100公路(大洋路),不多时到达TORQUAY(托基)。这个小小的镇子,拥有世界冲浪圣地的盛名,平静的湾口,不受大洋涌浪的侵犯,优良的定点起浪条件因而造就。这里的每一片沙滩,都恰到好处地避开海风,成为亲水者的戏浪天堂。年年,TORQUAY(托基)的世界冲浪锦标赛,聚集天下顶级冲浪选手,逐浪翻飞。
时近中午,我们在镇上的鱼薯店买妥午餐,走几步便是冲浪沙滩。早春料峭,海风中凉意仍在,但岸上的孩子们已迫不及待换上冲浪服,拖着硕大的滑板奔向大海。不远处的浪尖,人们闪展腾挪、腾飞于浪......
冲浪、潜水、垂钓、帆板...... 一切与海洋有关的消遣,百来年盛行在生气蓬勃的TORQUAY小镇。澳大利亚绵延三万余公里的海岸线上,如是海滩无计其数,澳洲八成以上的人口倚海而居。
TORQUAY(托基),大洋路地理概念上的起点,海天姿色初现,276公里旷世之路渐次铺程......
Torquay镇 / 鱼薯午餐:AUD 17.80 / 三人份
车过TORQUAY (托基)后,便正式驶入镶嵌在崖壁之上的海岸公路。右侧是峭立山崖,左侧,无垠的南太平洋随着弯道的变化、在视线中时隐时现。
不足半小时,Anglesea (安格尔西)映入眼前。小镇玲珑细巧,左右不过两三条马路的区域,稍不留神就会一驶而过。我们在镇上的咨询中心停留,河海口小小的木屋里,工作人员只一位老妇人,她拿来地图,热心地一边标注、一边向我们解释路线。
谢过老妇人,继续驱车向前。从Anglesea(安格尔西)到Aireys Inlet(艾尔斯河口)这一段十公里见长的路,皆属Point Addis海洋国家公园,海滩连接成群、比比皆是。不多会儿,灯塔的标识牌在前。
灯塔,是一种奇妙的建筑。它不与他物簇拥,独独驻守于海岸,孤寂且执著地与风浪为伴,引航船只、躲避险要。两千多年前,为了导引亚历山大港的船只航行,地中海法罗斯岛上建起世界上第一座灯塔。从此,夜的海岸线上,星火绵续不断。最初的灯塔,完全由明火照明,其后改用蜡烛,再后更新为电力照明......
当人们沉梦酣畅的时候,或许并不曾知晓,黑夜的震慑力是如何神秘而强大。至今,世上仍有1500 多座灯塔彻夜点亮,唯其不卑不亢的光芒,照亮汪洋前路、安定夜航者前行的心。
澳大利亚海岸沿线,灯塔众多,眼下的这座,虽非澳洲最古老的灯塔,但亦属早期所建,百余年伫立,仍头戴“红冠”、通体纯白,被人美誉为“白皇后灯塔”。
灯塔下,竖着一块指示牌,告诉人们一旁的高地下,就是Eagle Rock海洋保护区的Eagle Rock(鹰岩)。
岩石斑驳,伫立于浅滩,海水通透渐蓝。次第波澜中,惊见海豚相逐相戏,潜浪而过......
离开灯塔的时候,我和小方边走边聊。小方说:每座灯塔都是有故事的。故事里,总有一个骇浪惊天的黑夜,虚掩着的门扉后,总能不期而遇一位须发银白的老人,海风吹皱他额角的皱纹,海天一线的风尘中,透出嘴角的浅笑、睿智而深邃的目光......
离开灯塔,下一站Lorne(洛恩)小镇。这一段大洋路嵌在崖石最外端,以最大限度与南太平洋擦肩而过。午后阳光肆意,透过天窗毫无吝啬地洒在身上。抬头向天,掠过的是蓝得惊艳的天色、与如絮云朵,南太平洋涛声入耳......
一入Lorne(洛恩)镇,一种不一样的气息荡漾而来。与其它小镇相较,Lorne(洛恩)透出一份别致,悠闲与安逸中,怀藏着掩不住的摩登,一种有节有制、恰如其分的奔放。
泊了车,我们沿镇上不足千米的主干道踱步。一面缓坡、一面海水。路边的滑板场地,几个男孩子正骑着车撒欢,一旁秋千飞荡。
街边草坪,葵花鹦鹉成群,一点不惧生地绕着人飞翔。我们在木凳上落座,它们亦就停驻在桌角,彼此顾盼,煞是有趣。葵花鹦鹉在澳洲多见,但仍属保护鸟类,人们眷顾它,常有喂食,却从不剥夺它们飞翔的自由。或因由这份疼惜与眷爱,即便天涯在侧,鸟儿们亦不肯远行,彼此共生共处,才是最乐活的天堂。
大洋路一带,Lorne(洛恩)镇的位置得天独厚。面朝大海,身后的山谷即是The Great Otway National Park(奥特韦国家公园),人类最后一片纯净海域、与多样性的森林资源,营造出冬不凉、夏不燥的气候,慷慨地滋养这个人口千余的小镇。
此行大洋路,从Lorne(洛恩)穿行而过,短短的时日里,记住了它所有的美好。终会再来,续温海的味道、寻一段人间绿野仙踪......
穿过Lorne(洛恩)小镇,大洋路继续在南洋边际蜿蜒。每转过几个弯便是一处观景台,走走停停,无论向前抑或回首,这道嵌在崖壁上的旷世公路,在沉默中透出一种遮掩不住的气质...... 不禁轻叹,当年,那些退伍老兵为谋生计,在这渺无人烟的大洋悬崖劈山开荒,生生凿出这条绵长道路,十三个年头,数千个日夜,堆砌而出的、是一种怎样的苍凉与落寞岁月。他们何曾知道,这个当时境况下不得不为之的筑路工程,如今,正成为世人织梦追逐的海洋天堂。
从Lorne(洛恩)到Apollo Bay(阿波罗湾)的这一段,大洋路仿佛腾驾于海上,曲曲绕绕的路,少有车辆往来,调响了些车里的音乐,浪涛声仍穿透而入、织成迷人的混合听觉。四十多公里的路,有如贴地飞翔......
黄昏渐近的时候,我们抵达Apollo Bay (阿波罗湾),这亦是今晚的宿地。世上叫做阿波罗的地方远不止一两处,我想,大抵都是因由希腊神祇的缘故吧。
小镇纤巧。一个缓缓的山坡、一湾马蹄形的海滩,黄昏的Apollo Bay (阿波罗湾)安静宁和。这是一个鱼镇,近海处捕鱼、垂钓,不远处牧场成片、牛羊如星散落。Apollo Bay (阿波罗湾)不比Lorne (洛恩)般新潮,却自多了一份闲情雅致,倚靠着舒缓连绵的奥特韦山脉,令它更多了些从容与恬淡。
Apollo Bay(阿波罗湾)的位置几近大洋路的中点,恰到好处的距离,使这个只有两千余居民的小镇,成为大洋路行程中适宜的落脚地。
住处是之前从网络上预定的MOTEL。MOTEL在澳洲遍布,预定与入住的手续都极简易,服务台的大男孩拿到我们打印好的预订单,只用老方的驾照确认了下身份,即取了钥匙给我们,无需押金,这就算完成入住手续了。房间四人位,一张双人床、一架上下铺,一进屋,小方就挑中了上铺。盥洗室在走廊尽头,虽是公用,但却亦清新洁净,浴区的设计颇贴心,每间淋浴房外均有独立的更衣区。次日的退房手续则更为容易,只消在离开时,将钥匙还给服务台即成,查房等一应程序全无,人与人之间的互尊与信任在细节上彰显无遗。
安顿好行李,出门散步。一个拐弯就是海滩,黄昏的海边,滩涂色泽银亮。少了白天的艳、夕阳下的海显出不一样的厚沉。沙地上,几株马蹄莲盛放......
余晖已斜,MOTEL 路对面就有一家THAIHOUSE,落座点餐,一间由老外打理的泰式餐厅,中规中矩,菜式倒亦精致合口。
回到MOTEL ,天色已暗沉下来,大堂一侧的公用厨房灯火已亮,透过落地玻璃望进去,三五个住客正在煮食,谈笑得欢。
入夜,天空星光繁布,海湾的浪涛声渐起,居于屋内仍清晰可辨。枕涛而卧、一夜清梦......
阿波罗,一个与神话有关的名字。司掌光明、青春与音乐的阿波罗神,代表光辉璀璨,代表最英俊的一种美。我想,这一方Apollo Bay(阿波罗湾),当得起这个完美的名字......
晨,离开Apollo Bay(阿波罗湾),驱车继续向前。渐离Apollo Bay(阿波罗湾)后,大洋路蜿蜒深入平原,这片昔年的火山地区,在岁月更迭中转身,成为澳洲最丰饶的放牧之地,如若不知情,你不会醒悟,在广袤草原上零星出现的那些小小湖泊,便是最初因火山岩浆阻断了水路、而形成之。
从Apollo Bay(阿波罗湾)直到Princetown (普林斯敦),大洋路擦肩Otway National Park(奥特韦国家公园)的南侧边缘地带,山路曲曲折折,不断有提示降速的标识牌一闪而过。双车道交会的山路,不能擅自多做停留,那些日光投影在桉树林中的美丽斑驳,镜头不及捕捉,便只留在记忆中罢......
穿行雨林,在茂密桉树林中驶过。有人曾说,若在澳洲大地上,看见不识名的树木,那多半便是桉树。起源于白垩纪末的桉树,种类多达七百余种,近八成原产于澳洲大陆。亿万年中,它们跟随澳洲地质史的变化而进化,聪慧地在叶片上生长出蜡层,适应这片大陆干燥、半旱、气温多变的现状。年复一年、它们悄然地改变着自己的习性,随环境进化、甚而不惜退化...... 亿万年何惧,桉树独有睿智,终成最高大、最挺拔的树种,生命长青。
这一段山路,视觉丰富有趣。雨林与牧场调皮地交错,坡上,牛羊散落,悠然食草,一个弯道后、又从洋面一掠而过,海上,有人不惧春寒、翻飞嬉浪。
南太平洋的风,携带着富足水汽,一路向陆地吹来,遇见奥特韦山脉的阻隔,便化为降雨,形成湿凉气候。这一片天然良田牧场,由大海与山脉联手造就,自然的力量,教人叹止。
大洋路两侧,丘陵连绵、生息盎然。小方说,这些牛羊们,成天只专注于食草这一件事。我却不免思忖,不知这些牛儿羊儿可曾偶尔抬首,可曾知道,坡的那边、海水正蓝......
穿过雨林,自Princetown(普林斯敦)后,大洋路重回海岸线。声名在外、最壮观的海礁巨石近在眼前。
七十米高的悬崖峭壁上,一道86级的吉布森台阶直通沙滩。台阶陡峭,人们走上走下、将海水与细沙带起,平添了一些湿滑。一百多年前,一艘载满爱尔兰移民的船只在此触礁沉没,两名幸存者随浪漂流到此避风,被一位名叫GIBSON的好心人救起,于是,这条早年间在崖石上粗粗地凿出的台阶,被冠名吉布森台阶。直到近年,台阶重又整修加固,成为大洋路最险峻的沉船海岸沿途上,不可多得的、亲近沙滩的去处。
顺着台阶往下,脚掌踩上沙滩的那一瞬,一种无可比拟的细腻,穿透人心。贴近悬崖一侧的沙滩,未及阳光照耀,走在其上、双脚湿凉,而靠近海浪的沙滩则日光泼洒,温润的沙砾裹挟着蓬勃的南太平洋的海水,从脚面层层掠过。泛起牛奶般的泡沫。
万千年间,这一段海岸上延伸向海的海岬,备受潮汐海浪的冲击,质地松软的石灰岩石被侵蚀久了,悬崖上就有了洞穴,洞穴愈来愈大,便形成拱门的模样,拱门一旦坍塌,海岬边缘巨大的石灰岩崖石终被分离出去,离开大陆,成为伫立海崖的孤石...... 泥土色的石岩,有着一种澳洲大陆特有的朴素,不羞怯、不嚣张,稳重而敦厚,一种不经雕琢的大美。
一段沙滩,少有人际,海浪渐近渐退地徘徊,我们得以在沙滩上从容漫步,安静地看海。仰望巨岩,时时变幻的日光在它身上投射千变光影,浪,不知疲倦地一层层来袭、又退去。
世人走遍大洋路,多为朝圣十二门徒石。吉布森台阶,十二门徒石的前沿,自此,门徒石的壮阔气息始作铺陈。站在吉布森台阶的弯角回望,视线重回崖顶的时候,得见海洋更深、更远的边际线,得见水与石的无尽纠缠。
亿万年过去,曾经属于海岸大陆的岩石,挣脱束缚、却从不远离。它们,与南太平洋的风浪旷日持久地对峙,彼此胶着、忘记岁月......
从吉布森台阶,到十二门徒石,是比邻的距离。五年前,老方曾来过此地,正是他带回的海岸照片,令我们对澳大利亚生出一份尚且陌生的好感。
事实上,行走于大洋路,十二门徒石绝非最美丽的景,但它却称冠于世,甚而成为澳大利亚这个南洋国度的标志性景观,其中的深意,必定是在的。
十二,是一个圣洁的数字。圣经中说,在旷野的以琳(“以琳”源自《圣经》出埃及记:“到了以琳,在那里有十二股水泉,七十棵棕树,他们就在那里的水边安营......”)有十二股活泉供人解渴...... 我不知,这矗立于岸的十二门徒石可有天意使然?
十二门徒,凸于南太平洋海岸的十二块砂岩礁石。如同十二位守护海岸的铁面战士,又如同虔诚向主的十二门徒、天之使者。海水与风浪的冲蚀,让它们渐与大陆分离,风化使它们成为断壁。泥土色的石砾断崖,看得见光阴的双手的磨捏,海浪不倦地冲击,断崖上的横向伤痕清晰可见。
天意尽好,如何抵御时间的刀。十二岩石如今仅剩七座,第五座的坍塌近在五年前,2005年第四座岩石崩塌时,恰有一对母子目睹,小男孩在一分钟内拍下两张照片,前一张里岩石尚在,而后一张竟已香消石殒......
人在十二门徒石,无需提点、便能感受岁月的力量。我不知道,在最初的最初,这里究竟矗立着多少座这样的砂岩石壁,或远远不止十二座,更多的那些,在过去伫立,在过去坍塌,我们从未曾谋面,却已成永诀...... 科学研究者说,终有一天,十二门徒石会全部消失,但在那之前,它们还将矗立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澳洲坎贝尔港国家公园(十二门徒石所在地)发言人则说:“该处永远都会是十二门徒石,无论有多少‘门徒’来来去去,它仍是独一无二。”相较而言,我欣然于后者...... 没有人知道,在未来,这里是否还会有崖石从海岸挣脱,成为新的“门徒”,但这并不打紧,对于光阴,我们究竟懂得多少......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世人眼中的十二门徒石,渐离大陆,形单影只,又有谁能意会、它们在海底深处仍彼此相握的手...... 每年,超过150万人次前往亲见十二门徒石的容颜,我们所见到的瞬间,便是历史......
【又记】
次日凌晨,天仍黑沉,我们便起身再往,期待见赏十二门徒石的日出。车行半路、天作风雨。在公路旁的停车场静待雨停。我说:去看一眼晨曦中的门徒吧...... 于是,看见与艳阳下迥然不同的十二门徒。
黎明酣梦颠倒,谁知风景壮阔不息......
次日凌晨 / 风雨中的十二门徒石
左图:第四座坍塌的门徒石(2005.07.03)/ 右图:摄于2012.09.27
大洋路最精彩的沉船海岸,石灰岩悬崖绵延四十公里。距离十二门徒十来分钟的车程,是一座玲珑至极的小镇:PORT CAMPBELL(坎贝尔港),它嵌于十二门徒石与伦敦桥之间,是沉船海岸这一段的中间点,亦是今晚我们的宿地。
抵达坎贝尔,正值中午。小镇仅一条主街,放慢车速寻找门牌号,一不留神就已驶出了镇子。
买了午餐,在海湾草地上席地而坐。艳阳正娇,三两个孩子在草地上换妥了泳衣,撒着欢儿地往海里奔去。不知是否嗅到食物的香,海鸥成群飞来,落在我们脚边讨要吃食。一羽个头稍大些的海鸥,似乎是这片地盘的统领者,凡有其它海鸥飞来,它便振翅而起、不留情面地驱逐。
世上本没有这块玲珑之地。几千万年前,死去的海洋生物富含钙质的外壳,在海底慢慢沉积,渐渐地、数百米厚的石灰岩层形成,它随冰川运动露出海面,风雨雕琢改其容颜,成为今日模样。
午餐后,循着指引牌找到今晚借宿的 MOTEL,店主是位老人家,热情提点我们,今晚将雨,要抓紧下午的时间好好尽兴。辞别店主,我们继续往前、行走大洋路,谋面此行最美丽的景致(后文详述),直至夜幕深沉才折返。届时,镇上已一片沉寂,唯一家餐厅仍有灯火,且客流热闹,那日的晚餐便在此欢享。
深藏天然峡谷地带的坎贝尔港,远避风浪,宁静、安定。镇上居民不过两百余人,朝来夕往的过客却无尽其数,这个恬淡到只有一条主街、几家店铺、一片草地、一泓海湾的镇,守着世上最美的海岸地带,绽放出一种不能言说的、遗世笑容......
午餐:鱼薯套餐 AUD 18.00 / 三人份
夜宿:MOTEL / AUD 140.00
晚餐:牛排餐、芝士鸡肉餐、芝士海鲜餐 AUD 78.00
在坎贝尔港稍作停顿,我们继续驱车向前。坎贝尔身处沉船海岸最中心的位置,一边是十二门徒岩,一边则是更为密集的礁崖海岸。
澳大利亚,这块世上最古老的大陆,却拥有着最年轻的生命力。从早年的流放、到淘金浪潮,不过一百余年。这段岁月里,大批船只载着罪犯、淘金者、拓垦移民从海上登陆,大洋路此段便是最主要的登陆点。南洋海岸,荒凉崎岖、暗礁出没,风起雾锁的恶劣天气里,航行危机四伏。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的四十年间,百余公里的海岸线上,近百艘船只先后失事沉没,吞噬它们的、皆是险象丛生的风暴天气 ......
两百年前,英国航海探险家马修·弗林德斯曾环绕澳大利亚航行探险,发现众多新的地区、为之命名,并绘制出世上首幅澳洲地图。这位身经百战的拓险者,如此言述沉船海岸:“我很少能看到比这里更可怕的一段海岸线...... ”
驶离坎贝尔,沿途观景台接连不断,行车几分钟便能做一回停留。顺着木栈道深入海湾,满眼皆是摄人心魄的景致......
今日大洋路,景致疏朗壮阔,潮涨潮汐之间,波涛进退自如。沉船海岸,这个昔日吞噬无数生命的险峻岸口,任岁月如何迁移,都从未停止过容颜的更易。这条南洋海岸的轮廓线,万千年间悄然变化不止,岸礁渐从大陆分离开去、又在风浪中塌陷、消逝无形。而今我们站立过的岸礁边缘,不知哪一天亦将分离出去,此生可望、却再不能及......
自然,便是此等力量,在时时的幻化中,造就一份亘古不变。
整个下午,流连在沉船海岸地带。一路看尽气度阔绰的风景,却在走近伦敦桥的刹那,震撼有增无减......
人们叫它伦敦桥,是因它与横跨在泰晤士河上的伦敦石桥形似神似。今日的伦敦城,二十余座桥梁横跨泰晤士河,而在两百六十年前,唯一连接两岸的只有一座伦敦桥。最初的伦敦桥由木营建,几度破落,几经修缮,直至有一天,为驱散入侵的丹麦军,英国王一声令下焚毁木桥。重建后的伦敦桥命运多舛、几建几毁。风暴、烈火,一次次瓦解这座泰晤士河流上的唯一渡桥。其后,人们以石建桥,为时三十余年的浩大工程,两岸才重新勾联......
沉船海岸的“伦敦桥”,像极那座城中渡桥。伸向洋面的长长海岬,经受千百万年海浪的冲蚀,曾经的两处桥拱里,南洋浪涛穿堂席卷。二十年前的盛夏某日,当海浪卷过头顶的时候,桥拱最脆弱的地方应声而破,几丈宽的缺口,海岬顿成孤岛。曾经往来自如的海崖狭道,今日远隔。
初抵伦敦桥,时正午后。日光不艳,云层厚布。沿栈桥深入,大浪拍岸的声音近在耳侧。一路看过风景无数,却仍在谋面的刹那,为之砰然心动...... 断桥如斯,孤独凝立,浪从断崖处贯穿,一层一层扑向崖壁,不厌其倦。
我们三人一致觉得,伦敦桥,是大洋路沿途断崖中最壮丽的一处。这份无声的震撼,亦许来自它清晰可见的断痕吧,桥拱塌落的场景,在时隔二十年后,却仍栩栩在目...... 伦敦桥是下午行程的中点,于是商定,待黄昏返程时再来这里,亲睹它的日落。
黄昏五时许,返程途径伦敦桥,再度驻足。其后已无他项安排,尽可落定心情、静待斜阳。傍晚的海洋天气,显出千变面貌,余晖阳光与浓云叠布,轮番交替。天色忽而绯红、忽而黛青,映在断桥上,亦是无穷光彩。
三两组游客团前后到来,以桥为景、摆出各种姿势留影。一位老外导游比划着手中的明信片,向客人讲述关于伦敦桥坍塌的故事,明信片上,印有伦敦桥坍塌前后的对比图片,叫人看来心生唏嘘。
游客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前后不过数十人。而我们,就静静地守着木栈台,或立、或坐,看尽夕阳下伦敦桥所有的华美。因为预计要在这里停留不短的时间,小方甚至提议带了咖啡、糖与一壶开水。天色将晚的时候,咖啡香气随风萦绕。七时余,夜色慢慢笼罩洋面,黛青色的云层开始渐转黑沉。
我与小方倚在栏前看海。小方问我:“你知道大海为什么这般奇妙么?”我说:“为什么?”小方旋即答云:“你脚下的每一滴海水,可能来自这世上任何一处,又流向你所去不到的某一方。这,便是大海的神奇......”
回到坎布尔镇上,夜已尽墨。小镇上唯有一家餐厅尚在营业,灯火热烈。食罢,回客栈休息。
小镇的夜,沉静安然。今晚的住处有网络可用,却发现插座接口不吻合,小方向店主借来了转接插座,我则忙不迭地整理两日的照片,上传了最精彩的数张,让亲友们观享。十点多钟,老方说:去伦敦桥看银河吧......
一路行车。没有路灯、甚而没有人迹,整个天地、只有汽车前灯映照出的一小段路面。打着手电筒一路摸索着前行,耳边的涛声愈演愈烈...... 墨色南洋,在毫无防备的时刻,突现眼前。
夜的海,与白昼判若两人。风涌潮涨的浪,一波波席卷而来,淹没了白昼细密的沙滩。这是一种近似怒吼的浪涛,裹挟着湿凉的海风,站在木栈台上,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风中的摇晃。夜的海洋的威慑力,唯身在此境、方能体恤。
水汽在脸上扑腾,辨不清是雨、还是四溅的浪花。未能如愿惊鸿银河,但抬头见,星光亦是穹顶满布。老方架妥脚架,准备摄一张南十字星空下的伦敦桥,三十秒曝光、数次拍摄,虽仍不尽如意,但终归是不负此行,星空下的伦敦桥,仿佛生出了灵魂般地摄人心魄,卷浪如绸......
一夜沉眠。不知窗外春雨顿起。醒来的时候,雨将停未停,地面且湿且潮。离开坎布尔小镇继续往前,又经伦敦桥,还是未能忍住对它的钟爱,驻车停留。
艳阳、黄昏、暗夜、晨曦...... 与伦敦桥四度相见,亲鉴它千面容颜。泰晤士河上的那座伦敦桥,多舛之间难逃损毁之命,而地球的另一端,南洋崖岸的伦敦桥,却在塌陷后风生水起、镌刻出一场时间的大美。
这是造物的安排么。转身,作别伦敦桥,浅笑、在心底绽放......
晨曦褪去。云卷雨疏的气息里,我们离开海岸,走上回家的路。事实上,大洋路走到沉船海岸一段,便已是终点,但我们仍决定再往前继续一段,去看一看鲸鱼之乡,南太平洋岸边气度恰好的城镇:Warrnambool (瓦南布尔)。行驶于公路,两侧牧场连绵,弯道处、海岸轮廓隐现。
一百七十余年前,曾有人在瓦南布尔镇附近的海域,发现一艘造型极不寻常的红木船只,只是,从发现到几十年后被沙砾掩埋,它都未曾引起人们的关注。直至数年前,考古学家在此段沿海挖掘出并非源自澳洲本土的红木碎片,这个关于“红木沉船”的考证,才再度与瓦南布尔镇、甚而与澳大利亚的历史牵连。
沉船无踪,但这并不妨碍人们相信,这些年代久远的碎木,会将澳大利亚的历史前推数百年,改写库克船长登陆澳洲大陆的史实。当年,州政府悬赏寻找沉船位置,却无赏而终。人们证明不了它曾经存在,却也同样无法证明它从未存在,这艘神秘的红木沉船,就这样不露真颜地、牵系着澳大利亚人的心......
年年五月始,南极露脊鲸迁徙向北、觅食避寒,瓦南布尔的海域,是它们的乐活天堂。鲸鱼故乡名声远扬,小镇的海岸,亦因此成为赏鲸胜地。行抵小镇时,春雨未断,在岸边驻车,沿着小道深入浅滩。眺望良久,海浪与细雨交错,终未得见鲸鱼身形,留下一些遗憾,亦留下几分日后的期许。
方圆十英亩的小镇,静谧、疏朗。行道树笔直向天、绿荫浓重。街道两侧的店铺,不突兀、不张扬,十九世纪的遗韵清晰可见、活色生香,细节处、流淌着岁月浸润的痕迹。选了一爿街边小馆,落座享用早午餐,窗外,雨仍霏霏......
大洋路此行,收纳太多绝美风景,而瓦南布尔,一如在终点画出一个恰到好处的起承转合,品咂回味、令心沉淀。这个不足三万人口的城镇,森林、牧场、海岸、瀑布、小街、店坊...... 南洋海岸的俊朗小城,褪去这一路上暗礁沉船的风险阴霾,换之以宁静、安逸、温暖的生活气质。
告别瓦南布尔,我们沿内陆公路返回墨尔本。一路上,雨时猛时歇,淋注在车身上,洗净几日来所有的风尘。渐近墨尔本城,天空放晴,大洋路已在身后,但那方南洋天空,镌刻心底......
讯源:网易博客三味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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