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字,左边是“水”,右边是“炎”,一半水,一半火,水火本不相容,造字者却巧妙地将两者糅合在一起。于是,你予我温暖,我予你清凉,水火相融,致于中庸平和。
对于淡,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有的人把这看作一种平和的境界,有的人则认为是一种方式。
人 间 有 味 是 清 欢
老子有言:“五味令人口爽”,酸甜苦辣咸五味吃多了,味觉会慢慢丧失,最终无法分辨味道的美好。
所以蒋勋说:“酸甜苦辣咸,百味杂陈,最后出来的一个味觉是'淡',所有的味觉都过了,你才知道淡的精彩,你才会知道,好像有的食物并没有味道,可是'淡'是生命中最深的味觉。”
陆游出生名门望族,自小锦衣玉食,一支妙笔更将佳肴美馔描绘得活色生香,令人垂涎欲滴:
“东门买彘骨,醢酱点橙薤”、“鲈肥菰脆调羹美,麦熟油新作饼香”......
晚年以后,陆游不以山珍海味为喜,反而爱吃清粥素菜。三餐食粥,佐以白菜、豆腐、山药等素菜,看似简单的生活方式的改变,却能够折射出一个人的心境的变化。
有时早晨起来无所事事,便只管吃粥,吃饱了又卧床补眠,醒来再点一盏残灯夜读书。
过着如此清简淡然的生活,南宋的人均寿命低的让人惊叹,但陆游活到了85岁高龄。
有滋有味的山珍海味虽能刺激口舌之欲,然而一时之欲过后,必定思念清茶淡饭。
最后才发现,舌尖那一点“淡”,是舍去世俗欲望的捆绑,回归到生命最本真的味道,是揉碎在琐细生活里难以言喻的美。
不 汲 汲 于 名 利
佛经里面讲过:“人生有三毒,贪嗔痴。”贪为三毒之首,也是三毒的源泉,尔虞我诈,生死疲劳,皆由贪念起。
也正如汪国真所说:“不忧淡泊的生活,并能以淡泊的态度对待生活中的繁华和诱惑,让自己的灵魂安然入梦,这样的人,予自己是云朵一样的轻松,予别人是湖泊一样的宁静。”
厌倦了官场明争暗斗的王维,在蓝田辋川过着亦官亦隐的生活,做官以获得供养老母弱弟之资,隐居山林以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心灵的宁静。
退朝之后,王维或于家中焚香静坐,或浮舟往来,与好友弹琴赋诗,不与名利相扰。
一天,王维在山中静坐观万物,他看见阴雨迷濛的山林上空炊烟缓缓升起,农妇给田间耕作的丈夫送饭;看见广漠的水田之上白鹭翩翩起飞,深秀的夏木之中黄鹂啼音婉转。
置身如此幽雅清淡之境,王维快意地宣布自己去心机绝俗念,不再顾及俗世之中的名利之争,悠悠然沉酣于山林之乐。
“淡”,是精神明澈,灵魂了悟,透过纷繁的世相,洞察生命本质,内心归于淡泊。如素白的花开在心间,不染世俗尘埃,暗香盈袖,清气满乾坤。
人 生 真 味 只 是 淡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谁不曾梦想仗剑走天涯,渴望波澜壮阔的人生?
最后才发现,生命中最美好的风景,是“且将新火试新茶”的寻常烟火气,是一朝一夕一蔬一饭的安恬淡然。
苏东坡一生跌宕起伏,得意时经历过所有现世繁华与恩宠;失意时屡遭贬谪,几经辗转,走在荒山野岭中,满目凄凉。
苏东坡被贬黄州时,一次与好友出游散心,途中突然风雨大作,朋友皆狼狈不堪。
苏东坡却泰然自若,吟咏长啸,穿着芒鞋拄着竹杖悠然行走,任凭风吹雨打,我自淡然处之。
经历了人生的风风雨雨,回头看一生走来的路,苏东坡淡淡地说:“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人生的“淡”是对生命的反省,也是对执念的释然,“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
《菜根谭》中一语道破生命真谛,“神酣布被窝中,得天地冲和之气;味足藜羹饭后,识人生淡泊之真”。
神情酣畅地睡在粗布被窝里,得天地冲淡平和之气;有滋有味地吃着粗茶淡饭,才是人生恬淡泊然的真趣。
人生百味,终归一“淡”。这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境界,有的人不理解,有的人却自得其乐,这大概就是所谓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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