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马拉松百公里越野赛搜救结束,最终遇难21人。
参赛人员一共172人,死亡率高达12.2%。是世界单项体育赛事死亡人数最多的一次。
这场悲剧,有天气的原因。
在比赛刚开始不久,突遭极端天气,短时间内,冰雹、冻雨,并伴有大风,温度顶多3~4摄氏度。
参赛人员回忆:风大得只能双手抓地,冻得浑身发僵……直到昏厥失去意识。
中途退赛的选手在下山时,渐渐失去知觉,摔在地上,把头撞破了,直到血流进嘴里,血腥味让他清醒,才撑到救援人员到来。
“很多选手躺在赛道边,有的可能已经去世了……”
在最险要的路段,没有配备补给点,选手遭遇灾害天气后,根本找不到补给站进行紧急避险。中午12点,选手在微信群发布求救,直到14点赛事才叫停。他曾在各种赛事中拿奖无数,是全国纪录的保持者。这一次,他倒在了自己3次夺冠的地方。被发现时,他额头有伤,双膝已被磨烂,没有了生命体征。他是拼尽最后一丝体能,磕磕绊绊无数次找遮蔽的地方。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恶劣的天气,将他永远留在了这里。重庆妹子文境,一个朋友口中“爱笑的,整天叽叽喳喳的小姑娘”的25岁小姑娘,也是遇难的一员。她最后一条朋友圈,写道“明天都要上战场,只求安全完赛”。可最后,上天没能听到她的心愿,带走了年仅25岁的她,也剥夺了她当一位美丽新娘的机会。这场比赛,是文境在婚礼前的最后一场越野赛,她刚领证,婚礼本打算在10月份举行。还有一名遇难选手一度失联,直到女儿在其他人发布的视频和照片中,看到和爸爸很像的人,手冻得发紫,口吐白沫倒在一旁。在寒冷的天气里,他的身上没有遮盖,只有那件薄薄的运动服。一位遇难者家属说,他们都是活蹦乱跳地去参加比赛的啊,谁能想到,再见面,就是天人永隔。在那个承载着他们热情和梦想的赛道上,在生命最后的关头,他们是怎样挣扎着呼救,又是怎样在等待中绝望离世?对遇难者的家人们来说,亲人生前最后的话语,最后的影像,都会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不断撕扯着他们的心。对于所有跑者而言,马拉松结束的那个位置并不是终点,回家才是。可这些不幸遇难的优秀运动员们,最终,倒在了奔向终点的路上。一位遇难者的朋友得知噩耗,悲痛大哭:他是聋哑人啊,他都不能呼救!这个“他”,是怎样在狂风骤雨中,走到生命的终点?又是怎样在危险来临之际,沉默地看着自己生命消逝?幸存者张小涛说,在路上他超过了黄关军,跟他打了招呼。后来张小涛才知道,他是一名聋哑人。当时,他的状态就已经不好了。如果他能听得到,如果两人在短暂的会面里有交流,或许,黄关军不会遭遇不测。他静静地度过了人生绝大部分时光,又无声地走向死亡,连一声呼救,都没有发出。黄关军不是天生的聋哑人,一岁那年一次打针失误,让他堕入无声的世界。勉强上学上到初二,功课越来越跟不上,听不懂,也无法发问,他觉得力不从心,选择了退学。后来,他辗转到很多地方打工,可由于沟通的障碍,每一份都不长久。在他寂寞的一生里,跑步,是为数不多的慰藉,也是上天在剥夺了他的听力之后,赐予他的一项天赋。第七届残运会,10000米长跑第一名;全国残疾人田径锦标赛10000米项目的冠军;第十届残运会田径项目马拉松比赛,听力障碍组冠军。没人知道,这些奖牌,曾给他怎样的鼓励。他只是更刻苦地训练,想得到更多的奖励,被更多人肯定。拿回了奖牌,村里人再不会把这个每天跑十几公里的孩子当成怪胎,他可以为父母争得荣誉,甚至,他能赚到一些奖金,维持生计。只是他当时不知道,最终这项他热爱的运动,成了他生命的终点。比赛不是时时有,有时就算得了名次,奖金也就是几百块钱,时常有断顿的危险。送过外卖,当过服务员。就在前几个月,他还在一家饭店的后厨切菜,一个月2600元。为此,他专门租了个房子训练,每天跑30公里。这么强大的运动量,他没钱补充营养,只能经常吃泡面。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在这个残酷的社会里,努力活着,活得有意义一些。黄关军很节省。跑鞋磨损了,舍不得扔掉,他用胶水粘好,继续穿。比赛时,他也不添置衣服,只穿主办方发的。这次甘肃的比赛,是他第一次跑100公里,他给自己买了一双新鞋。他想穿着这双新鞋,去拿几千块钱的奖金。那将会是他今后一段时间的生活来源。为此,他交了1000元报名费。如果不是因为恶劣的天气,跑在第一梯队的黄关军,会如愿拿到奖金。他会拿到不错的名次,他会距离自己专业运动员的梦想更近一步。对他来说,这是放弃了维持生计的唯一,放弃之前为之付出的所有努力,包括金钱。他不知道前方是死亡的深渊,他是奔着荣耀和成功去的。在黄关军的新闻下,我看到很多人提到阿甘,一个靠奔跑实现人生逆袭的人。可现实里,热爱奔跑努力活着的黄关军,最终,在一场不可预料的风雨中,生命戛然而止。他提前几天到了白银市,熟悉了比赛环境,参观了古城,尝了兰州美食,就像一名普通的游客。在他短短34年的生命里,这样纯粹的快乐,又有多少?他“说”到辍学的感受,“我想成绩好,我想读大学,可老师讲的我什么都听不懂,每天晚上自己哭。”采访结束,记者忘记问他得过的奖项,他早已细心准备好证书。他是一个不太受上天眷顾的人,他努力和命运做斗争,拼尽全力度过这短暂的一生,在常年的孤寂里,将跑步当成人生的信仰。他那么想要被爱,想要被肯定,在这个世界里,证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所长。他曾答应过家人,跑到34岁就不跑了,离世的时候,离他满34岁生日,还有一个月。他也做过其他的打算,在微信里,他用有限的表达能力,向前辈打听当体育老师的事。黄关军遇难后,前辈无数次自责,如果能提前圆他当老师的梦,也许他就不会去比赛,不会遭遇不幸。只是命运没有如果,他的生命永远停留在34岁。
那个想当专业运动员的梦,那个心心念念的教师名额,随着他的离世,都成了一场空。
他曾那么努力地想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他努力奔跑,努力想站在领奖台的中央,向每一个曾经看不起他的人证明,自己和正常人没有两样。
他的微信头像是电影截图,上面写着“我要热爱痛苦,我要跑赢全世界”。
即使遭遇最大的不幸,即使面对各种困苦,即使命运对他,从未有公平可言,他说他依然热爱痛苦,他依旧握紧手中唯一的信仰,用跑步来赢得尊重。
最终,他悲壮地倒在自己最热爱的事业上。
看完他的故事,我一直止不住眼泪。
在无数人追名逐利,不择手段的时候,在无数人选择躺平,丧失斗志的时候,一个聋哑运动员,在无声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方式抗争,努力活着。
生活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他是一名勇士,也是一位斗士。
在此之前,我并不认识他,可自此之后,我会永远记住他。
记住这个世界上,他曾经努力活过,用自己的方式,丈量了生命的长度。
他这一生如烟花,短暂,却绚丽,至少他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了一生。
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和他一样,都曾努力留下过痕迹呢?
我记得那位22岁不幸离世的B站up主墨茶,记得他被病痛折磨,却始终不卖惨,兢兢业业做着无人问津的游戏主播。
他生前的最后的愿望,是想吃草莓,可他买不起。
“好想吃草莓啊,可是,草莓为什么那么贵啊!”
当我们抱怨生活辛苦时,要记得,同一个世界里,还有人,连一颗草莓都吃不起。
生活对他们很残酷,可他们仍旧努力想要活下去。
我记得吴花燕,为了照顾弟弟,她过度劳累加上营养不良,24岁,身高只有1.35米,瘦到只有43斤。
有5年时间,她唯一的菜,就是自家的糟辣椒。
病重那段时间,她说”我最怀念的就是初三,当时的学校有营养午餐”。
一个人一生到底吃了多少苦,才会连那一点点甜都念念不忘?
他们的愿望,对别人来说是微不足道,对他们来说,却是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
这个世界并不公平。
有人含着金汤匙,就有人深陷泥淖中。
可很多人,以为看到网络上有人动辄年入百万,动辄开好车,出入高档酒店,就消灭了贫困。
不是的,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很多人,用最笨拙的姿态,去挣扎,去摆脱命运的捉弄。
有人日入数百万,就有人靠泡面供养着梦想。
有人挥金如土,就有人连吃一颗草莓都是奢侈。
我们都困守在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却没有抬头看看,这个世间,还有人,比我们更辛苦,也更拼命活着。
鲁豫《偶遇》中说:“我们或许都曾经或正在经历各自的人生至暗时刻,那是一条漫长、黝黑、阴冷、令人绝望的隧道。”
也许你曾用尽全力,穿越过了那一条漫长黝黑的隧道,但请记住,在那条望不到尽头的隧道里,还有着一群又一群跟生活硬碰硬的人。
永远,永远不要忘记他们的存在,也永远别忘了他们的苦难。
别忘记他们曾怎样地努力过,活过。
但愿,努力活着的人,都能被善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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