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洲No.29 | “中国有句老话,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2020年03月07日 新阿德莱德


第二十九章 酒桌出糗

 
一.

杨骥锡刚说了一阵子酒的事情,就被韩彪发飙打断了。他见华人服务员小妹对邻桌 各种献殷勤,气就不打一处来:“妈的个 X 的。”邻桌那头晒得很黑,穿大鼻环的奶牛 循声转过头来,身边还有几个手缠金链,身高 1 米 9 的光头纹身巨汉。纵然韩彪一身武 功英雄了得,无奈寡不敌众。坐在角落阴影之中,更是衬得渺小,就连吐痰也吐不出气 势。只能用中文对小妹狂吼:“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杨骥锡赶紧把他手按住, 说韩总息怒,澳洲这地方就这效率。只见那小妹直摇头,和我理解地对视了一下,一副 不可思议的眼神,似乎在说“这强国人就这样的。”我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菜终于来了,可是眼看着这韩彪筋骨明显有些不太舒展,关节捏得咔咔作响,这么 小的场子,哪里够他玩。“没意思吧韩总,这资本主义国家就是他妈的无聊,到处冷冷 清清,人也见不到几个。”杨骥锡一边诅咒着澳洲,一边赶紧说:“我们这里有个明星 大 B 哥,要不把他请来,给韩总助个兴?”韩彪的手轻轻一扬,杨骥锡便走到一旁给大 B 哥打电话,这个点他也没有十成把握。只听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见鬼,他又赶紧拨 了一次。

“谁啊?”传来一个沧桑而漠然的男声,旁边有女人的嬉笑声。

NND,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真以为阔了?杨骥锡提高声量:“我是 Mark 杨,怎么,在忙么?” 

“杨总不好意思啊,换了手机没来电显示。” 

“换啥都行啊,别把那话儿换了就好。” 

“哈哈,正办完事回来,杨总有啥事吗?” 

“没啥大事,只是请你来 XXX 吃个饭,带上吉他没问题吧?

“哦,我跟几个姐姐约好了,要不改天?”旁边老女人笑得更放肆了。

杨骥锡拉下脸:“你知道今天谁来了么?韩彪韩总,汉东省扛把子点名要你过来, 就问你来不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Simon 一直坐得安静,看着邻桌的肥婆一伙走人。新来的十多个人看着面善,似乎 在庆祝一个生日聚会。他见领首的亚裔妹子一袭黄衫,姿容婉丽,陡然来了精神。只是 那话儿不争气,又痛了起来。就在这时杨骥锡起身迎接大 B 哥去了。满面红光的大 B 哥 笑眯眯地喊了声杨总好,杨骥锡表面笑着,心里却想把这家伙撕了。

大 B 哥拿出吉他,随手拨了几个和弦,极精妙。邻座都惊异地看了过来,韩彪方才 站起伸出手。大 B 哥问韩总生意怎么样,答曰形势一片大好。于是总算又回到正题。韩 彪道, “矿上也是个辛苦钱,你们澳洲什么最省心又赚钱?”杨骥锡说,最一本万利的 其实就两个:一曰洗钱,一曰洗人。洗人者,留学移民中介也。洗钱者,不必赘言也。可这些都是蝇头小利,韩总自然是看不上的。韩彪哈哈笑了两声,说最喜欢你这样的爽 快人。他又对杨骥锡耳语道:“有一些弟兄想来澳洲长期玩,只是国内有案底不太方 便……”杨骥锡小声说这没啥,又对众人讲:“目前我们华人和影子贸易部长白狼关系 不错。澳洲几大州里招商引资和担保移民放得最开的就是我们州。其他几个州一直杂音 不断,保守顽固派当道。说什么我们华人抢了他们的工作机会,买走了他们土地,这就 是做婊子还立牌坊,要不是我们华人,他们吃什么,穿什么,整个国家都得破产清算。” 众人皆点头称好,共进了一杯。

我暗想,这白狼只是总理大热,离登基还有 N 步之遥,澳洲对中国也并没有那么依 赖。目前总理表面上和华人打成一片,然而政策云谲波诡,左右斗争不断,八年换了六 个总理……过几月他下台后要是灰狗接班那就麻烦了。果然,韩彪也表达了他的顾虑,说一切不可操之过急。

等他们说完我总算插上话,问韩总酒的事情打算怎么弄。韩彪说这些小意思,给红 一个面子,到时候帮你把货一起弄回去,你就别管了。我说什么会计报关运输啥的不需 要小的去张罗么?韩彪没有回答,继续转头跟杨骥锡讲话。杨骥锡说以后来澳洲考察记 得联系他,大 B 哥也拍胸脯说算上我一个,杨总的朋友随叫随到。这时候菜上得都差不 多了,大家继续干杯喝酒。我想这韩彪现在大概算他家的三四号人物,看着光鲜,权限 到底有多大心里也没谱。就怕是贵人多忘事,回国就把我那点的事丢爪哇国去了。


二.

酒过三巡,隔壁桌传来了《祝你生日快乐》的英文歌声,众人向那黄衫女子祝贺, 那女子声如娇莺,白净面皮,小巧身段,宛如二八佳人。但在酒桌上游刃有余,如龙戏 水,定睛一看,又仿佛三十五六。

韩彪已是红脸关公,今天是个好日子,酒不醉人人自醉,很多问题似乎都有了头绪。如果澳洲政策不出大的变动,他的行动将次第展开。赚多少不重要,资产转移出来洗白 就是胜利,还能赔得比二哥惨么?趁着他在非洲焦头烂额,先把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拉 过来安顿好,这样自己的位置就更巩固了。想着想着,一个鸡蛋孵出了一只鸡,鸡又生 蛋蛋又生鸡……仿佛此刻他已经手持权杖,分开红海,引领众生,继往开来(1)。脸颊 更是烫得发亮。

“我们也去祝他们生日快乐!” 韩爷的命令,谁敢不从。只待那边歌声刚落,杨骥锡马上开始领唱,“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那女子听见便大方向他们招手。大 B 哥马上抱琴走过 去高歌一曲《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乡村路,带我回家)》。那帮子喝得不要不 要的立马跟着手舞足蹈。大 B 哥倒是极其清醒地问那女子哪里人,答曰韩国人,又带领 大家唱了一遍祝你生日快乐。

“唱得真好!”韩彪突发奇想,拿起一个空碗想走过去。刚站起又犹豫了一下, 自言自语道,“我这样去太不合适。”杨骥锡便抓起一个大盘子对 Simon 说:“快点, 拿这个过去!”Simon 楞了一下,赶紧照办,小碎步过去围着酒桌走了一圈,只听叮叮 当当,盘子里多了好多硬币,还有张 50 的纸币,显然喝醉的人摸到什么就丢什么了。Simon 满载而归,韩彪摸了摸他的头又满斟一杯。这时那边厢一个喝高的妹子和大 B 哥开始对着飚歌,夺过琴一阵狂弹,两人水平竟不相上下。继而她脱掉外套热舞起来,对着大 B 哥一阵龙爪手。大 B 哥好歹是见过世面的男人,坐怀不乱。杨骥锡一问果然是日本妹。韩彪带头拍手叫好,我跟着吼了几嗓子,Simon 也跟着狂拍起来。

“大 B,脱!”韩彪命令道。大 B 哥有些为难,但是还是遵命脱下外套。韩彪大笑, 很享受这种发号施令的感觉。

“叫她过来!对,抓住她!”韩彪声音很粗。杨骥锡一听坏了——这家伙喝高了真 以为是在自家地盘上。只能是腆着笑脸,拿起酒杯看着韩彪,“来!韩总我们来干杯。” 韩彪正在兴头上,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一激动,握住手头酒杯往桌上一扣,红色的酒 液溢了一地,引得那边过生日的韩国女子转过头来看着他。

那神魂颠倒的日本妹子果然被大 B 牵着手带了过来,韩国女子也倏地站起了身。那 边席上的人基本都已趴在桌上,只剩三个男人还在继续比划。韩国女子赶快拍了拍其中 一个牛高马大的黑家伙的肩膀,见不醒事,又一把把他拽下座位。这边韩彪用蹩脚的英 语对日本妹说,“唱得真好,你电话多少啊,今晚跟我走。”那日本妹已是控制不住地 一阵乱点头,像是嗨了大麻,站也站不稳了。众人更是来了兴致,跟着一阵欧欧乱叫。

突然,那韩国妹子端着一杯酒过来,后面跟着的男人虎背熊腰,自我介绍是越南人。虽然走路摇摇摆摆却依然气场强大。杨骥锡直觉惹不起,搞不好是越南帮的地头蛇。妹 子一饮而尽,用英语说:“谢谢你们来捧场。”这边几人见势也都举起酒杯。妹子接着 瞟了杨骥锡和韩彪一眼说:“中国有句老话,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几人一听都被震住, 惊讶她怎么会中文,说得居然还这么好。妹子白了一眼说,“我家在中国经商多年,一 直住在青岛。” 

“这是我老公。”她指着背后的男人,又优雅地一把将日本妹子揽了过去。那男人 醉眼惺忪地说,“很高兴认识你们。”向韩彪伸出一只巨手,上面几个粗茧,一看像是 个练家子。韩彪自认在部队混过几年,一把握住,大概是酒力影响发挥,挨了一次川普 式的握手,痛得甩手不已。

那三人转头回去,回过神的韩彪问:“你电话号码多少?

“如果那个弹吉他的人问我,我就给。”一口标准的东北腔。

注:(1)见《圣经·出埃及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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