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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在妙不可言的等待中,等待随便哪种未来”
---安德烈-纪德《人间食粮》
图文 ✎ CC
出品 ✎ ertland 编辑 ✎ 啊飘
我们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好
到达新西兰的当天,落脚著名的奇异果小镇Te Puke,在毛利语中,是The Hill(山坡)的意思。
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小的小镇,一条主街,人口不到1万,以盛产奇异果闻名。下午六点多,入住了一家白色房子的homestay,邻居家有一颗结满果子的柠檬树,在阳光蓝天的映照下,愈发显得灿烂。
第二天早上,生物钟还在和时差抵抗,早早的醒来,发现微信传来家人和朋友的问候语,一一报完平安,就起床准备出门转转,沿着最近的一条街道一直走出去,家家都有花草, 各式各样,绣球花,月季,雏菊,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
这里的太阳确实强烈刺眼,温度却不会燥热,带着墨镜,也不怕直视阳光,隔着一个适当的距离看万物,如同躲在暗处,肆无忌惮的注视着这个世界,不被发现。而现在,隔着5个小时的距离,天亮后对你说晚安,我们各自开始一天的生活,这样刚刚好。最近读到一篇文章,有这样一句话,“你仿佛就要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却总被我的想念留住,所以在遗忘的边界驻足转身”我们深藏在彼此的惦念中,未曾想起,也不曾忘记。
夏天过去了,又一个夏天开始了。
拥有从来都不是失去的开始,选择才是
调整一周后,开始在Kiwi果园上工,果子现在还未到成熟期,我们所做的工作是剔果,即摘除不符合标准的果子:畸形果,小果及超量的果。
在前几天,工作可以说既艰辛又枯燥,脖子和腰基本酸的不能动,时间也特别难熬,而当身体适应后,慢慢开始享受户外工作的乐趣和自由。
新西兰奇异果原产于中国,一百多年前,第一粒种子从中国被带过来,在这里扎根发芽,在漫长的岁月中,它经历过时间交替,自然变幻,品种变异,长成无数颗硕果累累的枝条。一眼望去,数不清的正在勃勃生长的果子,他们知道自己即将被舍弃的命运吗?如果能一开始就知晓,是否还会这么勤力生长?
如果命运可以选择,确实会变得简单很多,但那样设定好的人生,未免也太无趣了。
一起工作的小伙伴大多数来自马来西亚,属于第三代华裔,工作途中,我们一边听着音乐,偶尔聊聊各自国家的文化,大多数的时候大家都在默默地工作,思考着各自的事情。
每天听着风吹过树叶,簌簌地响动,总有一种错觉,以为是山间的流水声,休息的时候,就直接躺在草地上,看着云发呆或者打会盹。去年这时候,还陷在该不该辞职的苦苦挣扎中,有不甘放弃的委屈,有假装逞强的固执,有无法割断的不舍,而现在,一缕缕光亮落下,掷地无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我在果园洒满枯枝和落叶的草地上醒来,觉得什么也不重要了。
我们想要的那么多,能给予的又有多少
搬进新家后的一个傍晚,出门买东西,经过邻居家白色栅栏外,几个孩子正在门口草地上嬉闹,有着浅褐色头发的小男孩看到我,飞快地跑过来,指着我住的house问:
“Do you live in this house?”
“Yeah”
“I’m your neighbor!”
“Oh really,you have a nice orange tree”
“Do you want some?”
还没等我回答,他已经跑进家里抱着一袋橘子出来,很自然地塞给我后又继续去和小伙伴玩耍了,我只来得及说一声thank you,连他的名字也来不及问。
来到新西兰后的第三个周五,一个小男孩以他特有的方式告诉了我给予的意义。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见过他,想要请他吃的冰淇淋也一直没有送出去,不过每当我吃着他送的橘子,就会想起那天他眼里闪着的光,诚恳而热烈。
王小波说过:“那年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人生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逝,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一直以来,我对人生也有很多欲望,事业爱情金钱朋友旅行....,而现在,我发觉所有的欲望在开始变得稀薄,即使还没开始老去,不知道这算是一种幸运还是悲哀,虽然是以被动开始,我暂且把它当成是生活的一种恩赐。
我追着夕阳而去,踏着月光而归
住所和工作安定下来后,生活开始慢慢回归琐碎,这里白昼很长,夜晚似乎也很长,时间忽然一下多出来很多,晚上八点看着还未落下的太阳和绵延不绝的草地,偶尔会有一种时间荒凉和无事可做的焦虑感。我开始花很多时间去散步,没有目的,也完全不需要方向感,每天我沿着不同的道路出发,惊喜地发现这片土地上竟然有这么多的生灵:
洒满落日余晖的田野,一缕缕光亮仿佛触手可摸;
飘落的蓝花楹,怒放的圣诞树,以及漫山遍野的雏菊;
牧场里颜色各异的奶牛在吃草,旁边一只鸭子正在打盹;
结着不同果子的花园里,一只小绵羊正好奇的看着我;
公园里一条小河经过,一半散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院子前的小木门,是否是哆啦A梦的任意门,推开它,就可以带我们去任何地方;
路边一个庭院里,开着十多种颜色各异的花,我看到了玫红,鹅黄及橘黄的月季;
冬至日那天,我沿着铁轨追着未落的夕阳而去,也见到了最美的月光;
我独自一人,沉浸在这一切不予言说的美好中,就像一个小松鼠,偷偷地屯着冬眠的果实,满心欢喜。
十三岁读到张晓风“树在。山在。大地在。岁月在。我在。你还要怎样更好的世界?”,那时的我们,心潮澎湃,骑着单车固执地去找寻河流的源头,坚信自己会有不凡的人生,时间过去了,我们早已散落在天涯,却不曾消失于彼此的回忆中。此时,在黄金年代的尾期,我不想奢望太多,只想保留一颗最诚挚的心。
保持沉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周五的晚上,房东潇雅载着我们去游玩萤火虫小路,烧烤后,天还未黑透,我们在河边静静地等着。没过多久,整个林间亮起了星星点点,不同于国内暖黄色和会飞的萤火虫,这里的萤火虫是荧光绿色的,它们生活在土壤中,不会飞,不会移动,只是默默地发着光。
据说,一只成年萤火虫的平均寿命只有5天,在这期间,他们求偶,繁殖,然后面对死亡,一瞬即是一生。世间万物,都逃不过最基本的宿命,不断重生,不断死亡,不断替换,可是,广阔的天地中,又有什么是永恒的呢?千百万只萤火虫生长在这里,他们有序的排列着,似是呼应着彼此:
“你在吗”
“我还在”。
我们在黑暗中走过,星空在旁边移动,成千上万次的呼唤,是一场静默的生命宣言。
小镇的公共墓地坐落在一个半山坡上,第一个长眠在此的人逝于1886年。上百个散落的墓碑上刻着姓名,生卒年,立碑人及与死者的关系,我找到的最早的一个墓碑是“拓荒者”John McCauley,1826年生于爱尔兰,50岁时携全家来到新西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度过了人生中最后的二十几年,作为早期的欧洲移民, McCauley家族及后人仍然生活在新西兰各地。整个墓园中,只有两个墓碑贴着彩色照片,Lucy -5岁卒于1994年,Sophia-6岁卒于1992年,她们的墓前开满了鲜花,摆满了彩色风车和玩具,照片上的音容笑貌也不曾褪色。
其中一个碑文所刻“To live in the hearts of those we love is not to die.”(活在所爱人心中便永不消逝),生与死都是命中注定的时刻,他们或长或短的一生,都被铭记在此,穿越时间,也不曾抵达终点。而我也相信,逝去的人们在亡灵世界中依然活着,有着爱的羁绊,便不会消失。
那天,我,一条小狗,还有长眠在地下的亡灵们,就这样安静地呆了一个下午。
爱上了这种无比静谧,专心致志保持沉默的时刻,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来领悟,终于可以学会慢慢与自己和解。
十二月的最后一周
平安夜这天,下起了雨,我们来自6个不同国家的人在一起吃晚餐时,谈到各自的计划时:会在这里呆多久,下一站打算去哪里。大家的回答出奇地一致,“I’m not sure,it’s hard to say.....,haha”也许哪天早上醒来,想要去一个新的地方了,就该收拾行李出发了。
随遇而安,或许是大部分whver的状态,没有跌宕起伏的流浪故事,没有潇洒励志的人生传奇,我们勤勤勉勉地工作,也痛痛快快地玩耍,以自己的方式在过着这非比寻常也极其平凡的一年。
圣诞假期后的第二天,意外地收到了新工作的offer,也新找到了心仪的温暖小窝,回家的路上,三种不同颜色的花正在浓烈地绽放。这几天新认识的朋友也都是一群无比可爱的人,我们隔着微信互相慰问着,即使还未曾见过面,也在夕阳落下的海边寻着宝藏,快乐地像孩子一样。这些美好珍贵的新年礼物,生活给予我的,唯有真心可回馈。
新年夜,我们绕了很远的路去找跨年烟花盛开的地方,到达时还有半小时开始,在海边吹着风,喝着酒,各自聊着当初选择来这里的机缘巧合。倒计时开始时,发现整个海边的台阶上都坐满了人,烟火从海上绽放的那一刻,在Happy New Year的欢呼声中,旁边的大叔一家开始互相亲吻和拥抱,奶奶和孙子,爸爸和儿子,妻子和丈夫,弟弟和哥哥。在这样真挚的感情中,我不禁热泪盈眶,隔着5小时的距离,对你道一声新年快乐。
“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会孤独吗?”太多人这样问过我。
不会,并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新的一年,如果说对生活还有什么期待的话,“不妄想改变,不照单全收,我希望自己可以一直走下去, 并仍然热爱着它”,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状态。
还有,亲爱的人们,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请一定一定要安好。
下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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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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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后妹子一枚,喜爱阅读,运动,旅行,自由是一生的追求。
目前在新西兰working holiday第二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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