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了,我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澳洲人?

2018年11月23日 澳洲财经见闻


本篇共3261字|预计阅读时长4分钟


前言


上次我写了那篇《“一半真情一半假意” 我移民澳洲,后悔死了!》以后,有人留言叫我不要忘了祖宗。


这些话很扎心,让我好几个晚上都梦见自己变成了惶恐滩头的文天祥,时不时发出伶仃洋里的孤儿怨。


我不由自主地问自己:“我真的忘了自己的祖宗吗?我真的丢了自己的根吗?现在的我到底是中国人、还是澳洲人?”



如何理解“某国人”?


这首先要看如何理解“某国人”这个概念。


如果决定我是哪国人的是我定居的地点,那我现在显然是澳洲人。


如果决定我是哪国人的是我的国籍,那我依然是中国人,因为我还持有中国护照;如果有一天我放弃中国国籍,加入澳洲国籍,那我就会变成澳洲人。


如果决定我是哪国人的是我的民族,那我可以称自己为汉人,而汉人是中国人的绝对主力,那么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我还是中国人。


如果决定我是哪国人的是我的血缘,那我世世代代的祖先都是在华夏大地上繁衍(当然也不排除某个祖宗跟韦小宝老妈一样糊涂),我基本上还是中国人。


这些似乎都取决于从哪个角度观测自己的身份。从这一边看,中国人的标签会发生坍缩;从那一边看,澳洲人的标签会发生坍缩。这种身份的叠加就像薛定谔那只不知死活的猫一样纠结。


标签


罗永浩前段时间的澄清汉奸谣言的文章中有这样一段话:


我是一个中国人,我不会为此自豪,也不会为此自卑,我只是凑巧是一个中国人。


这让我想到,我们身上的一些标签,有一些是与生俱来的,比如民族和血缘;还有一些是可以后天选择的,比如地域和国籍。


与生俱来的标签是不受自身控制的。


我爸的精子和我妈的卵子凑巧带的是中国汉人的基因,所以我就成了一个中国的汉人。这种“凑巧”跟掷骰子一样具有随机性——我有可能成为白种人、黑种人、黑白混血巧克力人、爱斯基摩人,甚至十二生肖里的任意一种牲畜。


我可以坦然接受这些标签,但我并不觉得这些标签有多么重要,因为它们跟我的理性无关,跟我的意志无关,跟我对自身的实现和对世界的探索无关。


反而是那些我可以后天选择的标签,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我通过选择工作来决定自己的事业,通过选择伴侣来决定自己的家庭,通过选择读书来决定自己的脑洞,通过选择食物来决定自己的油腻程度。相比那些我无力反抗、只能任其强暴的命运,这些都是我主动索取或创造的,更加能够说明我是怎样一个人。


说句题外话,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教育下一代。称赞孩子聪明远不如称赞他们努力来得重要,称赞孩子漂亮远不如称赞他们文明来得重要,称赞孩子强壮远不如称赞他们勇敢来得重要。


如果一个人仅仅满足于天赋,那就相当于放弃自己人生。因为一切都在精子卵子相遇的那一刻决定了,他今后的人生完全都是吃爹娘的老本,无法体会通过主观意愿争取而来的成就感。



“国家身份”的焦虑


因此,一个移民要解决自己的“国家身份”焦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标签化——把那些并非自主选择、命运强行粘贴在身上的标签撕掉。


换句话说,我们没有必要无论走到哪里都时刻在内心强调“我是中国人”。因为在诞生的那一刻,没有人问过我们到底愿不愿意成为中国人。


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们也没有必要进行所谓的身份转换,成为一个“澳洲人”。澳洲只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居住地点,我前30年居住在中国,后30年居住在澳洲,说不定再往后30年又会居住在另一个国家。


我对居住地的选择都是出于探索世界和实现自我的需求,是否能够认同自己成为某个国家的人,跟我这些需求无关。


是的,每一个移民应该做的,就是成为一个“国际主义者”,彻底忘掉“我是哪国人”这个脑残问题。


我手里的护照只是进出某个国家的法律凭证,跟我的倾向无关。如果为了国籍这样一个人为编造出来的虚幻概念就要纠结不已,那多重国籍人士是不是天天都要上演《致命ID》?


我脸上的东亚人特征只是我的躯壳表象,跟我的思想无关。如果黑眼睛黄皮肤就只能接受中华传统文化,那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教育却教了这么多牛顿、达尔文和马克思的理论?


我出生成长的那一片土地,只因生养我的亲人、交往过的朋友、发生过的故事跟我发生联系。而如果我的亲人、朋友、故事都可以换个地方重新开始,那么除了回忆,这片土地对我的意义又是什么?


明白了这些,爱不爱某个国家、爱不爱某种肤色、爱不爱某片土地,还有那么要紧吗?



如何理解爱国?


可能你还是会坚持认为,不做中国人就是不爱国,而不爱国是错误的。


那我们就来看看国家到底是一个什么玩意儿。


伟大革命导师列宁同志认为:


国家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暴力机器。


原来国家就是一台机器,还是通过暴力压迫而存在的。我好好的不爱亲人,不爱真理,不爱钱,不爱小笼包,为什么却要去爱机器?


列宁或许是惊悚文字大师,但我并不觉得国家有这么冷漠可怕。通俗来讲,我们和国家之间就是一种交易关系——我向国家纳税,国家用这些税款管理公共事务,保卫国民安全。


这就好像是我花钱请了管家和保镖,但有一天,管家和保镖突然对我说:“你不能只付我工资,还必须爱我。”我能说他们喝高了吗?


有人会说,你对国家的理解太狭隘了。国家不仅仅指政府,还包括历史文化、唐诗宋词、书法武术、京剧麻将、国足国奥。


说实话,这里面有一些东西我确实喜爱,但也有一些东西爱不起来。我欣赏李白的诗、岳飞的气节、东方不败的武功,但我实在无法将这些扩展成对这一个“国”的喜爱。


同样,我爱看好莱坞电影,爱吃必胜客,爱用谷歌产品,也无法将这些扩展成为对那一个“国”的喜爱。


所以说,我无法仅仅因为爱一种文化而爱一个国家,就像我无法仅仅因为爱一种美貌就爱一个女人一样。


还有人会问,中澳间现在有一些政治纷争,你站在那一边?


我只能说,这是两台机器在打架,我作为一个人,又何必跟机器站队?而且,它们力量之强大、招式之高明、心机之繁复、下限之深邃实在超出我被贫穷限制的想象,势单力薄的我站那一边都不会对时局产生任何影响,我瞎操什么咸心呢?



当然,如果一个人真的要爱机器,我也挡不住,毕竟每个人都有爱谁谁的自由,而且爱向来是伟大的、光荣的、正确的,是值得歌颂的。


但是,一个人又要移民,又要爱国,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就像一个人再婚了又要爱原配,跳槽了又要爱老东家一样,这些移民爱国人士,活得不是一般的累。


我这里谈的并不是钱学森、李政道那样的科研大神,也不是那些到国内捐资助学的企业家,他们确实尽心尽力为中国发展做出过大贡献。我自己不爱国,却由衷敬佩那些为自己的乡土情怀作出牺牲的人。但它们就像天上参北斗的星星,高度让人无法企及。


我想谈的是某一类华人群体,他们爱国的方式比较特别,叫做“不许说中国不好”。


这样的心理,有一个专业术语叫“内群体认同”,说白了就是“中国不好”这样的说法让自己丢面子,下不了台。但很奇怪的是,这里面很多人就是因为中国的某些“不好”而移民的。


这种做法其实也是拿着放大镜看自己身上的“中国人”标签的结果,觉得自己不管走到哪里,都要与“中国”一荣俱荣,一耻俱耻。


你也可以说这是一种爱国的表现,但这样的“爱国”很廉价,因为除了打嘴炮不用付出任何努力;也很自私,因为其本质只是为了满足虚荣心而展开的想象。


END


真正的爱国是什么样的?


普通人没有能力建造两弹一星,也没有资本捐建学校医院,但完全可以回国贡献绵薄。


你可以回到那片你爱得深沉的土地与祖国人民同呼吸共命运,而不是听到“雾霾”两个字就矢口否认暴跳如雷。


你可以回到国内的岗位为社会主义建设添砖加瓦,而不是远赴异域他乡心甘情愿接受资本家的剥削。


你也可以将引以为傲的国产精品推向世界,而不是兢兢业业做澳洲代购赚中国人民的血汗钱。


人家关云长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是真的过五关斩六将回到了好基友刘大哥身边,而不是说说而已。


承认吧,没啥说不出口的,移民的你真没你想的那样爱中国。与其动不动标榜爱国,还不如多爱家人,多爱朋友,多爱自己,多爱眼前的美好事物。毕竟对机器来讲,你那点“说说”的爱真的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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