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敬爱的,那位最孩子气的老先生,吾师朱利安

2019年05月17日 澳中商圈




在Coles购物,正打量货柜上的物品时,第六感觉以及视觉余光告诉我,有人在偷偷瞄着我。我猛一侧身,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久违的Julian(音译:朱利安)正冲我笑着,满脸的皱纹挤成一团,眼神依然那么顽皮,尖尖的红鼻子下,嘴咧得大大的,露出不规则的牙齿,这笑容简直不能更实诚了。“嗨,亲爱的,好久不见!”朱利安上前紧紧握住我的手。“有个好消息要发布下,那就是——我当爷爷啦!”朱利安笑得更欢了,嘴也咧得不能更大了。随后,这老头取出他的手机,打开相簿一张张翻给我看,“喏,这就是我那宇宙无敌超级可爱的孙儿!”我一边看一边分享着他的喜悦,相片上,肥嘟嘟的婴儿正冲着镜头咧嘴笑着,那顽皮的眼神和实诚的笑容竟是如此熟悉,啊,完全来自于他那爷爷的底版以及真传。



朱利安是我初抵澳洲时在英文培训机构Ames上语言课时的老师,他是澳洲本土人,澳洲多的是体格健硕的大胖子,但他却瘦削矮小,当了一辈子英文老师,年逾七旬依然精力充沛,思维和行动都很敏捷,压根就没有退休的打算。


朱利安是学生们一致公认的好老师。他十分敬业,每天都会提早半小时来到教室(记忆中有一次朱利安迟到了几分钟,他拎着包急匆匆地走进教室,面有愧色地解释说是因为电车司机罢工而他没有早点关注新闻,不得不更改上班路线),认真做授课前的准备工作,毫不含糊地要求每个学生亲自签到,学生们来自世界各地,年龄跨度大,性格脾气迥异,学习状态参差不齐,朱利安居然对每个学生的情况了如指掌,从不会喊错姓名。他的授课方式灵活多样,循循善诱,答疑解惑,注重互动,一节课下来,班上所有的学生都会被点到名要求答题,朱利安根本不给学生们开小差的机会。


朱利安也很幽默。如果哪个学生上课迟到了,他总是会以开玩笑的方式予以善意的批评。“Ah,Helen,不用解释,我们都知道你是因为送孩子上学才迟到的,对不?”老犯迷糊的Helen明明是个23岁的姑娘,人家可是还没谈恋爱呢。“Isabella,今天气色不错,下午好!”Isabella虽然迟到了一小时,但毕竟还是在上午,而且离中午还有二小时呢。“Fang,你的出场简直太隆重了,好好展示下你花了半天采购的时装,你一定会是今晚的舞会皇后!”Fang忸怩地提起裙角转了一圈,在全班人的哄笑声中红着脸坐到了位子上。几次三番下来,没有学生敢迟到了。



朱利安虽已是个古稀老人,但有颗年轻而快乐的心,他热爱古典音乐,弹得一手好吉他。有时课上着上着,兴之所至的他会突然关掉教室里的灯,放上一段幻灯,播放电影里的一些经典桥段,他拿起不知从哪儿变出的那把颇有些年代感的老吉它,坐在讲台上,闭上眼做个深呼吸,然后身体微伏下去,用指尖拨出第一个动听的音符,开始自弹自唱起来,“Jolene, I’m begging of you, please don’t take my man …”朱利安是美国著名女歌手Dolly Parton的忠实粉丝,他动情地演绎着Dolly的这首歌,入戏很深的样子,表情略带夸张,一脸的痛苦无奈,让我们不由自主地进入此情此景,感怀的同时又忍俊不禁,当然在被旋律吸引的那一刻也记住了英文歌词。



时间如湍急的河流,一天天飞速流逝,很快一个学期即将结束。在分级考试结束后,朱利安组织了一次茶聚 , 这也意味着师生之间、同学之间话别的时刻到了。“亲爱的,你是个好学生,下个学期你要升一级啦,很遗憾我不能再做你的老师了。”朱利安微笑地看着我,上前拥抱了我一下。想着即将与这位可爱的老头作别,我内心也颇有些不舍。我从包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一罐安吉白茶,塞到朱利安手中,然后费劲地用英文解释了这罐茶的产地、品种、喝了有何益处,朱利安听着听着开心地笑了起来,打趣道:“哈哈,我知道啦,你送给我的是一罐长寿不老茶!”



道别三个多月后,此番在Coles遇见朱利安,着实让我又惊又喜,我们絮絮地说了会话,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朱利安挥手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折返回来,神神叨叨地说:“亲爱的,你送我的那罐茶叶真是好喝极了,我每次都抓一大撮放在热水壶中煮上十分钟,啊,看那茶叶在沸水中翻滚、翻滚……接着,倒上那么一杯,那口感简直太棒了!”我饶有兴致地听着,渐渐地感觉不大对劲,“可是,等等,朱利安,白茶不是这么沏法的呀!”我连忙纠正,急着想告知他正确的冲泡方法,可这老头早就一转身大踏步地走远了。


作者简介

非雪

没做过法官的作家不是一个好的双子妈。

咖啡、红酒、写字、旅行,

走无限远的路,过怡然自在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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