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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导演王晶攒了一众一线巨星:刘德华、王祖贤、万梓良、邱淑贞,拍了部赌城大片《赌城大亨》。
相比于导演和演员的名气,片子的评分实在是低透了。
人们说,片中主角的真实人生,比电影要精彩一万倍。
这部片子的确取材于现实,刘德华饰演角色的原型是澳门赌王何鸿燊。
他从家族巨富,到破产归零,又带着10元闯荡澳门,打造了5000亿的商业版图。
他的势力有多大呢,鼎盛时期,澳门财政收入的一半来自于他的公司,澳门有30%的人直接或间接在他手下工作,他被称为无冕澳督。
但他真正为人所熟知,却是因为娶了4房太太,生了17个孩子,家族争财产大戏常常登上新闻头条。
直到今天,98岁的他离开人世登上热搜,紧随其后的还是“赌王家产”。
在普通人眼里,这不过是一个商人去世,关心的是八卦。
不过在各界政商名流眼里,这是一件大事。
香港特别行政区长官林郑月娥,进行了悼念;
圆明园遗址公园发文进行了悼念;
全球多家媒体:人民日报、BBC、法新社、路透社、雅虎财经、葡萄牙《新闻日报》等都进行了报道,而且评价颇高。
赌王何鸿燊的一生,的确是个传奇。
01
何鸿燊,是典型的富家少爷。
1921年,他出生于香港赫赫有名的何东大家族,这是香港四大家族之一。
作为标准的富三代,家里单是厨师、园丁等佣人就有20多人,家里甚至有一栋别墅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
他在香港最好的学校皇仁学院读书,不过成绩常年垫底。很显然,他不需要努力,家里有他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直到13岁那年,父亲和叔伯被人算计,举债炒卖怡和洋行的股票,家里破产了。
为了躲债,父亲远走越南,留下他和妈妈在香港。
富家子弟一朝变贫民,小小的他,看尽了身边人的冷眼和世态炎凉。
他立志要发奋读书,让妈妈过上好日子,要再次光大何家的门楣。
身为中国、英国、犹太、荷兰四国混血的何鸿燊,不仅生得漂亮,人也聪明。
他很快从D班垫底生,考到了第一名,并且拿到了奖学金。后来考上香港大学,也拿到了奖学金。
只可惜才读了3年,太平洋战争就爆发了,香港失守。
为了生活,何鸿燊来到澳门,进入澳门联昌贸易公司工作。
这是全澳门最大的公司,各方势力更是盘根错节,当时全澳门最有钱最有势力的人占三分之一,澳门政府占三分之一,日本陆军占三分之一。
这家公司是做什么的呢?战争结束之前,负责供给最便宜的粮食。
何鸿燊很快就做到了合伙人的位置,当然,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他用命换来的。
因为他做的是最危险的业务——押船出海。
这是个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搞不好是要丢掉性命的。
因为在公司立下的汗马功劳,22岁这年,何鸿燊就拿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分红100万。
当然,何鸿燊这么拼命,可能也是因为他交到了一位富家小姐做女朋友。
这位姑娘是葡萄牙国籍,也是日后何鸿燊的第一任妻子黎婉华,他是澳门唯一的一位公证律师黎登的女儿。
何鸿燊以想要学习葡萄牙语为由,和她搭讪。没事了骑车到她家去玩儿,周末约她出来喝咖啡。
由于何鸿燊的帅气、幽默、绅士,黎婉华也对何鸿燊一见倾心。
在黎家的帮助下,何鸿燊拿着自己的100万,创办了澳门火水(煤油)公司,之后做拆船、金银买卖、药品代理等生意。
资产很快就翻了一番,达到200万,成为澳门最年轻的百万富翁。
但澳门这个总面积32.8平方公里的地方,也就抵得上1/500个北京。他的崛起势必会压迫别人的利益。
被夺走利益的澳门地头蛇,不断找他的麻烦,几个来回下来,何鸿燊处处吃亏,对方甚至丢起了手榴弹。
妻子黎婉华劝他不要斗了,吃了亏的何鸿燊结束了澳门的生意,和妻子一起带着200万元,奔赴香港。
原本,何鸿燊算是败走香港。
但彼时二战结束,大批人重返香港发展。
在香港街头考察时,何鸿燊发现,很多曾经的窝棚房已经不在,变成了一栋栋高楼,房地产行业是一个巨大的机会。
何鸿燊利用自己赚得的第一桶金,以及妻子的家族势力,在香港成立了利安建筑公司,公司逐渐发展,收购了很多小公司。
1959年,何鸿燊的资产已经超过1000万,成为香港著名的地产大佬。
原本,香港可能是何鸿燊闯荡的最终天地。
一个机会,又把何鸿燊拉回了他的发家之地,也是伤心之地——澳门。
02
1960年,澳门赌牌的持牌人傅老榕死了。
赌牌也就是博彩业的营业执照,1930年,澳门实行了赌业专营制度,也就是只发一张牌照,由一家公司全权经营。
第一任卢九,因为经营不善,1937年被傅老榕拿到,独霸24年。
但新上任的澳门总督马济时并不高兴,他觉得傅家把持下,政府的税收不增长,澳门也没办法发展,他决定重新竞标。
但傅家苦心经营24年,澳门赌业早就是他家的天下,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次拿到牌照的依然是傅家后人。
但傅家拿到牌照,还有一人不高兴了。
这个人叫叶汉,曾被认为是澳门的头牌荷官。他觉得傅家能有今天,他有巨大的功劳,但傅家却不把他当恩人对待,只有每月几百元钱的薪资。
他决定要复仇,竞标澳门赌牌。
他找人合伙解决了要交的70万元押金,因为竞标时要去葡萄牙打探消息,他又找到了会多国语言的花花公子叶德利。
但花花公子叶德利怕被叶汉搞了,于是找到了自己的大舅子香港地产大亨何鸿燊。
怎么才能让何鸿燊顺理成章加入呢?叶德利编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葡萄牙政府要求持牌人必须有葡萄牙国籍。这里面,只有何鸿燊符合。他就是来帮忙持个牌,经营权还是你的。
叶汉无法反驳,不过他也要求拉入一个新人,最后经人引荐找到了香港巨富霍英东。
但霍英东觉得,赌博不是个正经生意,不愿意。
何鸿燊决定自己去试试,他和霍英东是中学校友,而且都是香港地产商,有几分情面。
霍英东同意了,不过提出要求,要把澳门赌场变成慈善组织。
何鸿燊觉得可以,还提出了设想,把赌场利润的10%拿去做慈善,90%投入澳门建设。
叶汉一听就跳了脚,但何鸿燊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后,承诺拿到牌照后,由叶汉负责打理,总算安抚了。
1961年,他们以316.7万元的价格,拿到了澳门赌业专营权。
他们向政府和民众承诺,除了交税和工作机会,还会疏通水道、兴建码头、修建公路等。
但这么大块肥肉,哪有这么容易吃到嘴里。
傅家决定鱼死网破,他们提出了“八大条”恐吓他们。
上一次,何鸿燊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得已离开的澳门。
这一次,他不想让步了。
你们想杀我?那谁48小时之内杀了凶手,就到我的律师那里领100万;
你们要扔手榴弹?那谁往你们那儿扔一颗手榴弹,我就给他1万;
你们要包养荷官和伙计?那我就出更多的钱包养;
要让酒店停业?那我就自己建酒店;
要让客轮停航?不好意思,我自己有船;
......
至于葡萄牙政府那里,他亲自跑了葡萄牙首都三次,去和政府交流他们的想法和诚意。
最后他们达成一致,要把澳门建设成一个真正的博彩旅游区。
他还和许多酒店和船务公司建立了利益同盟,让更多当地人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他就这么硬刚了上去,把八大条一条条瓦解,日夜赶工,成功让赌场开业了。
再加上叶汉改良了赌具,杜绝了造假舞弊行为,赌客们很快就来了。
此后40年,何鸿燊独自垄断澳门赌业。
赌博,真的让他赚到了钱。
他围绕赌博,发展各种娱乐业;再加上他的地产酒店业务信德集团上市,何鸿燊控制的资产达到了5000亿。
他也的确做到了当初的承诺,把钱投入了澳门的建设。
最基础的当然是税收,他的澳娱公司上交的税额,占到了澳门政府税收的一半。
1984年,澳门政府的税收总收入为8.54亿澳门元,澳娱上交4.45亿澳门元,占总收入的52%;
1985年澳门政府税收总收入为9.13亿澳门元,澳娱上交4.51亿澳门元,占税收总额的49%。
当然,2002年,政府实行赌业多元化经营,牌照分给6家之后,这一数额有所减少。
不过,在澳门,30%人的工作都和他有关。
他和他的搭档霍英东也把自己赚到的利润,投入了澳门的建设。他们在澳门疏通河道、发展外港,建立了现代化的交通、银行、住宅、酒店等体系。
可以说,澳门能从一个小渔村发展到东方的拉斯维加斯,离不开他们的功劳。
何鸿燊的一生很辉煌,但让他最骄傲的一个身份是爱国资本家。
圆明园的一场大火,让众多文物流落国外,百年难归。
他花600多万买回猪首,捐给北京保利艺术博物馆;又花6910万港币,购得马首,捐赠给国家。
2009年6月12日,他拍到油画《南京条约》、《世纪大典》《毛泽东主席会见希斯》和青铜雕塑《毛泽东》、《邓小平》等五件艺术品,全部捐赠给国家博物馆。
类似的例子还有许多。
对于何鸿燊来说,十里洋场成就一生功业,潮起潮落里里外外都体面。
但赌王终有一天会老去,唯有他的妻子儿女永远年轻。
03
自古以来,有钱的地方必有纷争。
更何况,赌王有4房太太,17个子女。在他身边的纷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原本何鸿燊和太太黎婉华已是郎才女貌,奈何结婚15年,33岁的黎婉华患上了结肠炎,何鸿燊带她遍访名医,甚至包机到英国去看病,却始终无法痊愈。
常年需要出门交际的何鸿燊,又娶了蓝琼缨为二太太,他们成为了舞会上的“舞后”和“舞帝”。
大太太当然不乐意,不知是日久生情,还是有意竞争,大太太黎婉华的专业私人护士陈婉珍,30岁时,嫁给了64岁的何鸿燊,并买下两套800万的房子送给她。
但眼看二太太老去,三太太不会跳舞,喜欢交际的何鸿燊又爱上了舞蹈老师梁安琪,娶回家当了四姨太,并给她买下3000平方英尺的独栋洋房。
四个太太,又给他生下了6个儿子,11个女儿。
曾经,他娶回家时有多快乐,日后的家产之争就让他有多头痛。
何鸿燊的财富,主要是地产酒旅事业信德和博彩事业澳娱两块。
2009年,何鸿燊摔伤。
第二年,二太太蓝琼缨就拿到了信德的大量股份;
紧接着,四太太拿走了澳博市值近48亿元的股份;
二太太和三太太当然不答应,他们又找到何鸿燊,拿走了澳博母公司澳娱的股份,三太太50.55%,二太太49.45%,何鸿燊自己只象征性地留了100股。
这些股份总价值755亿港元。
到最后,何鸿燊几乎净身出户了。
他委屈地对律师说,二太太三太太这些,他都是被逼着给的,他要起诉。
何鸿燊一生最怕别人问两个问题:接班和家人的财产纷争。
争来争去,他终究是要离开,财产一分也带不走,但班还是要有人接。
他曾经最喜欢大房长子何猷光,并尽心培养,但不知是意外还是人为,大房长子和她母亲一样,车祸去世,大房从此中落。
被称为赌王接班人的,是二房长女何超琼。
在港澳商业圈里,她有个绰号叫“大家姐”。
起这个绰号不是因为年龄大,而是她干练、沉稳,负责,被认为是家族中最像家长的人。
何超琼喜欢文学和戏剧,并且顺利考上了纽约的戏剧名校瓦瑟学院(Vassar College)。
但在何鸿燊看来,何超琼是一个逻辑性强的孩子,学商更有优势。
在父亲的要求下,何超琼放弃了戏剧,最终选择了圣克莱大学的国际商业管理学业,与她的“梦想”背道而驰。
毕业后,何超琼在银行做一名普通职员,工作几年后辞职,转而从事慈善机构的运营,积攒点经验后,出来创办了自己的公关公司,取名“天机”。
在公关这个行业,何超琼的才华显露出来。
不出几年,她将一家小小的公司,做成了香港最大的公关公司。
1995年,临近香港回归,航运业受到了中资企业的极大冲击。
何鸿燊的信德集团由此大受影响,陷入亏损。
何鸿燊对此一筹莫展,这时老友向他建议:超琼的公关公司做得那么出色,你为什么不让她试试?
于是,1995年,何超琼被召回,担任信德集团董事。她临危受命,拯救信德船务。
在天机如鱼得水的她,回归家族却身陷泥淖。
习惯了垄断专营的信德,不仅服务、设施落后,管理层也老旧陈腐。
但机敏的何超琼发现,中资公司看似势头迅猛,实际也处于亏损的边缘。于是,她向管理层提出增加投资,一举击垮对手。
这个提议遭到了高管们的一致反对,认为十分冒失。
面对反对声,何超琼当机立断,直接私下联系中旅。
结果出乎意料。
何超琼很快与香港中旅集团合资成立了“喷射飞航”公司,稳固了港澳之间的客运服务。
之后,她紧接着做出大胆设想:将香港、澳门、珠海、广州、深圳五大城市的码头与机场联系在一起,通过水上运输达到无缝衔接。
在这5座城市的任何一个机场,信德船务都能提供去往各处的水运服务,乘客的行李可以在任何一个码头提取。
这个网络,最终挽救了缓缓下沉的信德,并一举将之推向百亿市值。
此役过后,何超琼赢取了父亲的信任。以前看不上自己的父亲何鸿燊,也开始向外界常常说:“有超琼就够啦!”
何超琼接手了信德集团,同属于二房的女儿何超凤则接手了澳博。
另一个儿子何猷龙则通过父亲的考验,把何鸿燊最差的一家企业新濠国际,从连续亏损7年,手下只剩8名员工,做成了香港的地标之一“珍宝王国”。
2002年,在政府开放博彩业竞拍时,他进入博彩业,从6张牌照中抢得一张。
他设计了一款新式的老虎机,取名“摩卡”,然后开设了第一家摩卡俱乐部。
他把老虎机和自动售货机结合,放到了澳门的各个角落,让游客随时随地“赌上一把”。
“摩卡”很快风靡,比预想得还要火。
这一年,新濠国际的净利润涨了近八倍,摩卡俱乐部从一家变成了八家。在其带动下,澳门老虎机的数量也翻了十几倍。
如今只要在澳门一提老虎机,就能想到何猷龙。
这让他一战成名。
2004年,何猷龙开始了更大的创业。
他合资成立新濠博亚,自己出任主席兼CEO。
2006年初,新濠博亚以9亿美元的天价,拍下澳门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赌场。
同年4月,集团宣布将投资200亿人民币,兴建亚洲最大的休闲综合体新濠天地。
其中包括投资20亿人民币,打造全球最大的水上表演《水舞间》。
这些布局的核心和他的姐姐一样,都是为了要加大非博彩业务,推动综合性旅游度假休闲娱乐,聪明的他们认为,这才是澳门更长久的生意。
12月,何猷龙的新濠博亚赴纳斯达克上市,融资超20亿美元,创造了纳市史上最大的博彩IPO。
2014年,何猷龙不仅能够与父亲并肩作战,还凭藉34亿美元身价,登上福布斯香港富豪榜,成为福布斯富豪榜最年轻的富豪。
何超琼、何超凤和何猷龙,真正继承了何鸿燊的衣钵,成为了家族接班人。
2020年5月26日,赌王离世,不知九泉之下是否能瞑目?
尾声
关于何鸿燊这一生,有很多争议。
包括在生前,作为开启一个造成了无数悲剧的职业,就有人曾问过:“别人因为输钱给你的赌场而自杀,你的良心是否感到不安?”
何鸿燊坚定的回答:“没有,从来没有。我计算过,我做了那么多的善事,我给了政府那么多的钱,直接、间接养活那么多的人,什么都可以补过来。”
而另一方面,恰恰也是因为他开的赌场,让澳门这座破旧的半岛,一举成为全国人均GDP最高的地方。
他还屡次捐钱捐物,买回流失海外的文物,捐钱修国家游泳中心,推动香港回归,等等等等....
所以争议的结论是什么,也许只有时间才能解答。
而我们此刻能做的,只是感叹一个时代的落幕。
何鸿燊说过,他不是赌王,因为他不会赌博。
也许是他太谦虚了,在某种程度上,他赌的不是牌,而是时代。
他赌对了香港的房地产,赌对了澳门的博彩业,把自己一生的荣华富贵和一座城的繁荣发展绑定。
98年人生浮梦,他的确赌赢了。
至于荣辱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这是一段传奇人生的终结;也是一段时代大戏的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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