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我们聊到留学的时候,好像那就是出去学一门手艺、安身立命。但其实不是这样的,留学是一个综合的过程。在留学期间,你从孩子变为成人,需要学会为人处世、学习处理亲密关系……学习作为人所需的一切。如果能充分利用留学给你带来的不同视角,你就能站在一个更高的格局、带着更宽广的视野度过这一生。来源:爸爸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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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喜欢挑战和“折腾”,也由于签证带来的瓶颈,在文理学院本科毕业后,他经历了1年伦敦政经硕士,3年国内工作,2年普林斯顿硕士,1年世界银行短期顾问,2年哈佛研究员……今年,他终于进驻UCSD(加州圣地亚哥)读政治学博士。
不过在我眼中,或许正因为这份曲折经历,他反而在途中学到了比别人更多的“大行之道”。“大行之道” (Universal Knowledge)这个词来源于现代高等教育先驱者纽曼,意为那些不写在书本上、广泛而可迁移的知识。纽曼认为,大学不应该教授雕虫小技,而应该是传授大行之道的地方。世界几乎所有一流大学,给自己定下的目标,都是传递纽曼式的“大行之道”。在这个动荡的时代,不少人或许都在重新考虑留学,然而留学的最高价值——学习“大行之道”,或许从未改变。
接下来,我们就把刘岩川那个漫长曲折的故事展现给大家。来美国那一天我记得特别清楚,是2004年7月25号。当时,父亲因为工作调动,带着我和母亲来到了明尼苏达州。在那之前,我是个普通的北京高二学生,一直在准备高考,不知道SAT、推荐信为何物,甚至不知道明尼苏达在什么地方,迷迷糊糊地就来了。这一年我的感受是:适应学业其实不难,但是适应美国人的体育文化,太难了。我入学时英语当然不太好,但我也同时发现,自己在国内打下的语法底子其实是不错的。可能中国人的口语无法像美国人那样流利地道,但通过规范地学习,你对英语的掌握是可以超越母语者的。这就好像一个外国留学生如果跟对了中文老师、长期坚持训练,他说话的规范程度可能要超过北京胡同里的任何一位大爷大妈。我自己后来在大学里给同学做写作指导,辅导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写英语文章,也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在美国,体育竟然是他们文化生活当中如此重要的一部分。虽然中国人在奥运会上拿了很多金牌,但普通的学校和家庭还是更重视文化课,对身体素质不够关注。我就从来没有摸过棒球、冰球的棒子,所以,当体育课上突然给我一根棒子,让我上场去跟别人练习的时候,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做什么。在公立高中度过了一年后,父母决定回国发展,并把我转去了美国当地一家私立寄宿高中。可能大家觉得现在欧美都在逐渐世俗化,年轻人周末已经不去教堂了,但基督教对于美国人的行为跟生活还是有潜移默化的影响的。从他们的分享意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直到外交政策。美国的对外政策,��终散发出一种倾向,希望别人在体制上、行为上都变得跟自己相似。这当然有纯粹的利益驱动,但也有基督教传道的影子,试图让别人都加入他们的文化。像我当时在高中里,逢年过节时国际学生无处可去,就会有host family(寄宿家庭)把你叫到家里去,送你礼物、一起吃饭。试想一下,在中国除夕当天人家正要吃团圆饭时,你敲开门说我要加入你们,是不是很不可思议?可是美国人就对此习以为常。不过遗憾的是,即使我也必须上圣经课,但当时态度不大端正,总觉得圣经跟小时候读传奇小说差不多,也就没有好好地去认识基督教,没能真正走近美国同学的心灵。
在私立高中的另一个遗憾是,没能从其他国际学生身上学习他们的文化体验。私立学校确实像个“小世界”,有很多国际学生,包括港台和日韩的同学。然而,作为一个17、8岁刚到美国的孩子,我总觉得港台和日韩的同学瞧不起来自中国大陆的同学,就从来没有去主动和他们交流,问问他们的社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在美国遇到了怎样的挑战。一直到上本科,我学了政治学和国际关系之后,才发现跟不同人交流会有极大的收获。或许因为战争或其他分歧,他们跟中国大陆有一些隔阂,但正因如此,当你带着自己的历史观跟他们交流的时候,反差更强烈,你的收获会比美国当地人更大。因此,对于读美高的同学们,我十分建议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避开我的这些遗憾,好好了解美国的基督教文化,与其他国家的人交流。02我一直觉得,如果只看身边的同学、老师,中国留学生对美国的认识会陷入误区,因为美国社会是具有两面甚至多面性的,或者是“撕裂”的。2008年,我在玛卡莱斯特文理学院(Macalester College)读大三,奥巴马当选为总统。当时同学们都特别兴奋,好像一个新的时代要来临了,过去的很多不公正就要被纠正了。记得有个印度移民家庭的同学一边骑自行车一边大喊“奥巴马!”结果太兴奋从车上掉了下来。她爬起来没有喊疼,而是继续喊“奥巴马!”到了2016年,我在普林斯顿读公共政策硕士。当时大家都充满信心,觉得希拉里一定会成为第一位女总统。大选结果出来当天,很多女生特地精心打扮,站到学院门口拍照留念,男生们带了酒去大教室里一起看直播,但结果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第二天,有的同学是带着两行眼泪来上学的,有的直接没来。这两段经历说明,即使是美国高校里最精英的学生,也未必把握得了这个国家的脉搏。他们言行敢为人先,甚至会从超越个人利益的角度思考社会问题,但就是忽略了千千万万中小城镇里,善良单纯、无心也无力为他者的生活操心的人。2020年,我在UCSD读政治学博士,一边关注大选。这次,你要是问我特朗普还是拜登能当选,那只能告诉你我真的不知道。确实,大学里的学生和教授都比较倾向于拜登,但我和他们并不十分确定广大的美国人都在想什么。总而言之,有些美国人追求开放、主动了解世界,就像我在大学的同学和老师们。另外一些人则只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就像我的高中同学。我读高中时遇到的美国人,很多一辈子就生活在自己的小镇上,对外部的世界不感兴趣,也没有什么强烈的诉求。这或许是美国大众的常态。(给大家推荐一部老片<Beautiful Girls>,其中对美国小镇的生活描述得十分贴切。)比如我现在再到Facebook上去看自己高中时的朋友和同学,会发现当时的一些男女朋友现在已经成了夫妻,有了两三个孩子,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也从来不关心更大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或许,这些人并不关心黑人、女性平权、世界上其他人的问题,只关心移民有没有抢自己的工作。这其实是可以理解的,比如你让一个普通中国老百姓去关心世界货币基金组织之类的话题,那也是强人所难。可这些人决定着美国的命运。而因为美国的体量,他们的选择与生活态度又对世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留学生面对的很多政策和安全问题,就是这些影响的余波。另一方面,我不得不再说说美国的大学里那些开放的、国际化的人。
我在大学认识了一对来自俄勒冈的双胞胎姐妹,她们跟我说自己中学时上世界历史。上学期学到毛泽东领导中国革命,她们简直崇拜得不得了,觉得毛主席是个完美的人。但等到下学期,书上又讲到毛泽东犯的一些错误,她们就有点失望,觉得人怎么会变啊?当然,她们也觉得自己当年的想法是很幼稚的,但是我觉得这可以说明,有些美国高中生的视角就已经很广了,与我所经历的中学教育大为不同。而开放的高中生会选择开放的院校,保守的高中生会选择保守的院校,两条路渐行渐远,社交圈逐渐固化,直到形成两个甚至多个难以调和的阵营。在相对精英的文理学院和藤校里,你会看到许多国际化的美国人,同学们对世界历史、国际秩序非常关心和了解,甚至会去积极参与。甚至很多同学只要看到不公正,就会讲出来,通过投票、请愿等方式,去试图改变周围的环境。在国内,我们会把这些人戏称作“白左”,但我其实是被“白左”们深深感动过的,也很羡慕他们。觉得他们有点像当年的“五四青年”,不管贫富,都在精神道德上有很高的追求,有一种要澄清天下的志向。如果拜登当选的话,民主党应该会更支持大学的自由立场和国际交流。但美国对中国“恐惧”的口子已经打开了,如果他们一旦觉得中国人就是偷技术的,这件事是关乎国家安全的,那你就很难说服他。因为恐惧是没有止境的,他在跟一个看不见的东西斗争。至少,学人文社科专业的话一定要出国看一看,因为制度上和图书馆的存量上可能都更适于你的学习和研究。在所有国家中,除去美国我只经历了英国的一年硕士,相对而言还是觉得更适应美国的体系。第一美国大学资源多,我在伦敦政经的老师好几个原先都是在美国的,似乎因为“言多语失”才不得不来英国。第二英国师生关系远不如美国密切,我要隔很久才有机会跟老师交流10分钟,老师也不大记得学生的名字。生活中,当我们聊到留学的时候,总觉得那就是出去学一门手艺、安身立命,好像是一种能力和经济学意义上的活动。但其实不是这样的,留学是非常宽泛、综合的一个过程。一个人从17岁长到30岁甚至更大的年纪,要经历很多转变:从青少年转变为成年人甚至中年人,从学生转变成职场人士,从象牙塔来到社会,可能还要步入婚姻、学习处理亲密关系……这些,其实都需要他理解怎么跟人相处,怎么认识差异,包容不同。而留学,不仅仅是来美国,你去日本、去任何一个国家,甚至去另外一个城市,你都会更好地理解他人和你有多大的不同,发展出与这些人共处的方式。而且,留学就好像照镜子一样,你在出国之前会对自己是谁有一种认识,但出国后这种认识会改变。你能从一个不同的角度看自己,客观地看到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偏见和无知。这对成长是一个很有益的过程,而又不仅仅止于个人成长。我所关注的许多老师,像许倬云老师、白先勇老师……他们来到美国以后,自己身上中国的成份其实没有少一分,但因为跳出了中国这个环境,去回看自己的历史、回想自己的家世,他们都找到了新的角度。许倬云老师之所以能沟通中西,就是因为他带着对中国的理解来了美国。他研究的是西周历史,其实是中国的话题,但因为在美国的经历,他换了另外一种学术眼光去研究,产生了新的成果。而且,他当年其实也和我一样,在年轻时亲身体验了身边的美国同学如何积极地去改变这个世界。作为一个经历过抗战跟内战的人,他看到的不公正和黑暗比我多很多,当他看到美国同学去跟压榨黑人、劳工的人作斗争时,内心受到的触动比我更大。而后来,他也看到这些年轻人最终变成了体制的一部分。见证不一样的生活,学会和不同的人相处,从新的角度认识自己,这一切最终导向的目标,也许正是许倬云老师说的:“我们要想办法,让全世界人类曾经走过的路,都算我走过的路。”带着这样深刻的认识去走这一辈子,我觉得一定会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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