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留学的时候,班里有一位来自伊朗的穆斯林女同学,她眼睛明亮,睫毛呼扇,笑起来甜美迷人。穆斯林这个词,似乎成为这几年的新闻热词,让人紧张,让人担忧。但没有接触过,千万不可胡乱猜想,快跟着空哥哥了解一下他身边的穆斯林们。
提到穆斯林或者伊斯兰教,你的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是什么?大长袍?黑面纱?乌央乌央的麦加朝拜?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还是……ISIS恐怖分子?不要逃避,也不要佯装政治正确,“恐怖分子”恐怕是很多从未接触过穆斯林的人脑海当中最先冒出来的词。
然而,如果全世界总人口数将近20亿的这样一个群体都是恐怖分子,我们会不会对这个已经十分操蛋的世界彻底绝望呢?还不如自己一刀了结算了(没办法,用枪虽然快准狠,但无奈管制,不好弄)。
新东方说,要从绝望中寻找希望。于是,我开始忆及出现在自己生命中那一个个鲜活的个体,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拥有不同的性别,处于不同的人生阶段,却分享着同样的信仰——伊斯兰教。他们在我的生活中留下过一丝丝痕迹,如同细雨洒在湖面上泛起的浅浅涟漪。
Aduwati是我在英国时的同学,也是第一个我算是熟识的马来西亚人。
在她那美丽的马来族面庞下,似乎隐藏着三分中国血统,让我不禁想起《穆斯林的葬礼》中的韩新月。唯一的遗憾,是她无时无刻不包裹着头巾,让人无缘看到她的秀发——想必那也是美丽的。她与丈夫都是博士在读,据她自己说,马来西亚的女人拿到博士学位的很少,而一旦拿到,就意味着择偶范围的急剧变窄,所以,她必须早点下手。
她虽然年纪比我还小,但思维缜密,条理清晰,我们在几个项目上配合得十分愉快。彼此熟悉起来之后,她邀请我和其他两个同学去她家里晚餐——与许多成家很早的穆斯林一样,他们一旦有一个家庭成员到英国读书,就会举家都搬迁过去。
“我们食物的风格比较伊斯兰化,如果你有忌讳,告诉我,我会尽量调整。”她有些小心翼翼,生怕邀请我之后又失礼。
“没关系,我什么都吃。”
但当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有些犯难,“带什么上门礼呢?”一般来说,朋友第一次邀请我去家里吃饭,我会买点儿小礼物——通常是红酒。但是,作为穆斯林,她曾经明确表示过她的一家都不喝酒。最后,还是买了茶叶,毕竟我见过她喝茶。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我进入她家的时候,还是被满屋的那种食物怪味给稍微熏到了。那是一种十分刺鼻的羊肉味道,但又不仅仅是羊肉,嗅觉迟钝如我,都能从中闻出丰富的层次来。
她的丈夫热情的招呼着我们,端上茶来。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的男人,以至于我阴暗的推测,Aduwati之所以嫁给他,估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博士学位的“诅咒”吧。
茶本身的味道不错,但我的感官已经全部被食物的味道冲击麻木,无心品茶了。
到了饭点,让我吃惊的是,他们居然不上桌!她和丈夫,以及他们的三个亲戚,加上我和另外两个同学,一共八人,全部席地而坐。晚餐的食物终于现出真身,虽然数量不少,但每盘看上去都差不多,感觉全是各种各样混在一起、颜色昏暗的羊肉、蔬菜和香料,旁边放着一叠面饼,和一些知名的不知名的调料。
除去食物盘中的叉子,我们面前并没有餐具。每个人都直接用手,将面饼拿起来,将各色盘子里的食物放置一点在其上,卷着就吃,类似于北京烤鸭的吃法。而这些食物,虽然卖相不佳,闻起来也很刺鼻,但入口之后味道却还不错,我也很快进入了状态,跟他们各种聊天起来。
Aduwati和她的家人是比较温和的穆斯林,若不是她的头巾,我会忽略她的信仰,相比之下,Saleh和Asif则要明显得多。
Saleh是沙特人,当我在英国读书时曾经与我做过邻居,他面容削瘦,目光精明,嘴角留着两撇小胡子。自从搬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开始试图拉我信奉伊斯兰教。
当我第一次面对他“How are you(你今天感觉怎么样)?”的问题时,自然会采用惯常的回答方式,譬如“不错哦”或者“很好”之类的。毕竟,在英国,“How are you”其实就等同于“你好”,问话者根本不care你到底怎么样,他们只期待一个标准答案,就如“Interesting”等同于“呵呵”一样。
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说:“感觉很好啊?这都是真主安拉的赐福,我今早为你祈祷了,我的新邻居。有没有觉得生活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当然感受到了变化,因为他出现了,我没感受到安拉的赐福,但是拜他所赐,之后每次我面对他“How are you”的问题时,都不由自主的要先思考一阵,如何去应对他可能接下来的传教。
他并未成功,当几个月后他搬走的时候,我依然没有建立起来伊斯兰的信仰,不过,他成功的往我的手中塞了一本阿拉伯语和英语双语版本的《可兰经》,“我的朋友,当你迷茫的时候,这里会有答案。”
这本书我还真带回了国,一直放在家里,每年过年回家时便能看到,它默默的倚靠在书柜的一角,提醒我远在中东,没准一位故友还一直在惦记着我。
当Saleh的音容笑貌逐渐模糊的时候,我在前两年工作当中又遇上了一位穆斯林同事,来自巴基斯坦的Asif。
他与我此前所结识的所有穆斯林都不同,由于在中国已经待了数年,加之深谙中国和巴基斯坦的战略基友关系,懂得中国文化,从不传教,也不让你感到突兀,初步接触下来,不禁感慨:还是巴基斯坦人靠谱。
但是,俗话说,日久见人心(请按其原义理解),很快,我便发现他简直是成了精。工作上各种偷懒避责抢功劳,平时则油嘴滑舌鬼点子不少,跟他一个团队,面对的不仅是“猪一样的队友”,而是“猪一样懒、狐狸一样狡猾、老鼠一样溜得快和秃鹰一样抢得欢的队友”,让人头疼不已。
而让人惊异的是,他对于伊斯兰教义却虔诚不已,每天五遍的祈祷一次不落,每周五还必须去浦东的清真寺里祷告,到了斋月,也必然恪守规矩,日落之前,滴水不进。相比于他,我在英国结识的那帮印度人,远离故土便大快朵颐牛肉,简直是云泥之别。
面对如此反差,一个同事精辟的点评道:“幸亏他还有伊斯兰教的束缚,如果没有信仰,这得坏成什么样啊?“
这些年,在布鲁塞尔的机场,在东伦敦的巷子里,在埃及尼罗河边,在我走南闯北的路上,我还遇见过不少穆斯林,也与其中不少有过一面之交,但他们三个是让我还能记住名字的。
而如果将伊斯兰的信仰暂时剥离,将他们还原为人本身,便会发现,他们与我们所遇见的其他人相比并没有本质的区别,佛教徒即便自己吃斋,也一样会邀请朋友上门用餐,而我在英国期间受到基督徒的传教也不在少数,有些金发碧眼的帅哥美女甚至为此还学会了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至于Asif那样的人,在职场和工作中并不鲜见,不管披着怎样的外衣。
如果,仅仅因为他们的信仰,就将他们归类为“不受欢迎”的“恐怖分子”,当面对他们时,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怀疑,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伊斯兰教并非仅仅在中东存在,它存在于几乎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从非洲撒哈拉沙漠以广袤的土地,到亚洲的人口大国马来西亚和印尼,当你面对人口众多、结构如此复杂的一个群体,贴标签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却也是最不负责的一种做法,如果不是最危险做法的话。
对此,可口可乐公司体现了他们的企业社会责任,在中东推出的最新营销广告中,绝妙的打出“标签应该贴在易拉罐上,而不是人的身上”那样“反标签,反歧视”的广告语,算是代表美国公司向穆斯林世界释放的一次善意。
可惜的是,光是善意也解决不了问题,极端分子会一次又一次的把善意当成软弱,当去年年底的巴黎恐怖袭击之后,一些温和的穆斯林举着“相信我就抱抱我”的标语到巴黎的大街上寻求和解,也让渴望和平的路人们纷纷张开臂膀,但仅仅三个月之后,这样的姿态被布鲁塞尔的爆炸案狠狠的敲击,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谁还敢再去拥抱陌生的异教徒?谁知道那纯黑的长袍之下,藏着什么?
几千年以来未能真正解决的问题,也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消释,甚至我的有生之年,也看不到它的解决。但是,毫无疑问,在这个多元化的世界上,任何一种认为“老子的信仰才是正统,其它都是异端邪说,必须灭之而后快”的虚妄想法都愚蠢无比。不论你信奉的是什么,你都要允许他人的信仰自由,同时,告诉他们你的忍耐限度,彼此尊重对方的底线,并且,做好付出一切以捍卫这个底线的准备。
作为伊斯兰教的象征之一,新月看上去很美,但若一定要换个角度观察,它的形状也恰似死神镰刀的刀锋,原本皎洁的月光变成阴冷的寒光。我们希望好好赏月,不愿迎着那刀刃而上。
(本文配图均源自网络)
时区作者 | 空天阙
航空航天,经济学生,走南闯北,文理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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