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国内对蜘蛛的印象停留在10岁之前,只存在于乡下的大屋子里许久未曾打扫的角落里,颤巍巍地蜷缩在阴影之下,禁不起扫把和鸡毛掸子的招呼。自从搬进高层公寓以后,就再也未曾见过这种八脚生物。
中学生物课本上的知识点基本都已还给老师,但有两点似乎永远也忘不掉:
蜘蛛不是昆虫
蜘蛛捕食昆虫。
来澳洲以后,遇见蜘蛛成为了死亡和税收之外第三件无法避免的事情,似乎每间房子都是围着蜘蛛造出来的。
它们可能会到橱柜边上忙碌织网,可能会从门框上沿丝坠下,可能会在天花板上良久凝立,可能会在客厅地毯上招摇而过。
蜘蛛还是爱车一族,左右反光镜下是最佳的结网据点。有一次我忘了关上车窗,早上回去看时,已经有贴心人尝试着临行密密缝地帮我补上了。
下面这只绿蜘蛛是我那天在车里发现的,不知道是不是它干的好事。
总之在澳洲,它们总是那样神出鬼没、不离不弃地跟人类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我现在在屏幕前打字,目光稍微斜视,就可以看到木床靠窗处悬空挂着一只。
这种蜘蛛在土澳叫做“长腿爸爸”(Daddy Longlegs),身体小得就好像是粘一起的两粒芝麻,细长的腿向四面八方张开,颜色淡淡地会让人误以为它自己就是蛛网的一部分。
虽然有人曾见过它们猎杀过传说中澳洲最毒的红背蜘蛛(Redback),但它们看上去总是那么弱不禁风,像是可以随意霸凌的小朋友。
但另一种蜘蛛,却时常会引发惊悚和尖叫,那就是“猎手”(Huntsman)。
猎手不会织网,所以会在房间的六面随意出没,不挑地形。它们深棕色的粗大身形紧贴在空白墙壁上,乍一见到,醒目地犹如突然暴露在聚光灯下的黑衣人。
一开始,由于女儿的惊恐和催促,我卷起报纸追杀了一只。猎手移动的速度很快,并没有那么容易击中,但即便是报纸这样柔软的兵器也一击便死,不像蟑螂那样扛打。
被打死时,猎手把八只脚缩回身体蜷成一团,像是一个被欺负时毫无抵抗能力的孩子,只是临死抱住头,摆出象征意义的自卫姿势。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一个冷血的屠夫。
之后我上网查了这一些蜘蛛的常识,发现不管是长腿爸爸还是猎手,对人类都是没有攻击性的,它们的毒液也不足以对人体造成伤害。
事实上,澳洲有2000多种蜘蛛,其中只有两种可以致人死命——红背(Redback)和漏斗网(Funnel Web),而医院对这两种蜘蛛的毒液都已经有了解药,澳洲最近一起蜘蛛杀人案已经是40年前的事了。
几乎每一个州政府网站的官方建议,都是在家看到澳洲蜘蛛不要大惊小怪。如果觉得碍眼,可以用一个杯子将其罩住,把一张纸从下方空隙塞入,蜘蛛就被关在了杯子里,然后就可以拿到室外放生了。
追打蜘蛛其实反而可能自招其害,可能会激怒蜘蛛、引发其攻击性。曾经有人打死一只猎手时被毒液溅到了眼睛,导致失明两天。
我现在在室内看到长腿爸爸和猎手都已经熟视无睹,任凭它们在眼前上天入地耍各种高难度的杂技动作,我都无动于衷。
我厨房里有一只长腿爸爸常年在我眼皮底下织网,有时候还会看到它哺育的长腿儿女。
有一次我看到一只误落厨房水池的猎手,不锈钢池壁太滑而爬不出来,被水冲到它会缩成一团,水流走以后它又把腿向八方张开,我就用罩杯大法把它救出生天。
蜘蛛其实一直以来都应该是人类的朋友,因为它们是所谓“害虫”的天敌。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么?
有研究表明,要是没有蜘蛛,人类的农业生产早就已经变成农业破产,所有粒粒皆辛苦的庄稼都会是为昆虫做嫁衣裳。
悉尼房子低、草木盛、温度高,按理说是蚊虫的乐土。但我发现悉尼室内很难见到蚊子,也从没见有澳洲人搭蚊帐、点蚊香,就算偶尔看到一只也是手到擒来,跟我家乡江南的狡黠花蚊相比都是蠢萌蠢萌的。
这里面,很难说没有蜘蛛的功劳。
在澳洲生活教会我的一件重要事情,就是重新审视那些不了解、不熟悉的生物。
我们对某个种群竖起敌意,有时候是出自于奇怪的外表,有时候是出自于可畏的传言,但外表和传言其实都容易欺骗人、误导人。
八只脚就一定会咬人么?皮肤黑就一定低贱么?大胡子就一定粗鲁么?仅仅因为两匹害群之马,就要对整个种群敬而远之么?
爬出那口井,你会发现外面有更广阔的跳跃空间;钻出那口网,你会发现世界有更多样的共存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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