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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移一代父母,不仅不希望孩子忘记中文,还心心念念要让孩子学好中文。像我,就还在坚持让孩子认中文字、看中文节目,让两代之间保留更多的共同话题。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我认识的一些华人家长就认为,孩子今后肯定是在澳洲发展,会不会中文无关紧要,他们记得也好、忘掉也罢,反正是不会花精力去教他们的。有读者就曾留言说,他极度反感中国文化,而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接触中文等于接触中国文化,所以他会尽量避免孩子学到中文。这三种想法的是非我不想评价,今天我想再推荐一部关于移民的电影——贾樟柯的《山河故人》。贾樟柯所有的电影,都是在讲述中国现代化过程中的生活和观念变迁。与他那些不让上映的作品相比,《山河故人》显然更讲究技巧,并没有把镜头直接对准问题,而是一点点地旁敲侧击。
在这场变迁中,有人舍命狂奔,有人亦步亦趋,有人停在原地。变到后来,是阶层和地域之间的文化断层、价值割裂,最终表现形式就是再也回不去的移二代。影片中的移二代张到乐,7岁随父亲来到澳洲,10年以后他已经完全失去中文能力,与父亲之间的交流只能依靠平板电脑的翻译。我不清楚贾樟柯有没有详细了解过不同年龄移二代双语习得情况,至少从我的亲身经历来看,张到乐这样的结果有些不可思议。即便是在澳出生的孩子,只要父母在家里还用母语交流,至少中文听说是不会有问题的,更何况张到乐还有前7年的语言环境基础。张到乐7岁时跟母亲见过面,可以看出他那时的中文理解和表达都没有任何障碍。也就是说,他幼年的语言能力并非薄弱,而是在澳洲被强势英文硬生生地挤空了。这种可能性当然是极低的,就好比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孩子,搬到了内陆城市就忘记怎么游泳一样。但我宁愿相信贾导这种不合逻辑的过度脑补,是在暗示中式教育移植到澳洲后的水土不服。尽管影片对父亲张晋生如何教育儿子没有多少正面描述,但依然可以从他的为人处事中找到些“母语杀手”的蛛丝马迹。张晋生的身份定位是小县城暴发户。这类人群的物质生活水平已经向发达国家看齐,但脑子里还保留着丛林世界的思维方式,坚信钱和暴力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终路径。只要看一下一开始张晋生对待情敌的态度,就可以很清晰地了解他的这种思维方式。首先,他在对象和情敌面前炫耀自己的新车,情敌没有让步;然后,他买下情敌所在的煤矿,用生计相威胁,情敌还是没有退缩;女主之所以选择了他,有对财势的趋附,也有对暴力的屈服,因为她明白自己若非如此,征服欲如此强烈的张晋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把这种思维方式延伸到教育上,一个典型的中国式暴发户父亲形象就呼之欲出了:孩子好的时候就饱以锦衣玉食,不好的时候就饱以毒手老拳。但从儿子从上海飞来汾阳跟母亲暂住那段时间来看,跟儿子视频通话的一直是继母,而不是父亲,这说明父子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语言交流。家里本来还有个继母,但10年后没有再出现,极有可能是“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地散了。但张晋生大佬当惯了,自然不可能亲手料理家务,他会请住家保姆全权负责儿子的生活起居,自己只要负责出钱就行了。这样一来,这个家对儿子来说,就完全沦为了旅馆和餐厅,白天上学,回家吃饭,晚上睡觉。跟他交流最多的可能就是同学和老师,学校里的话题他想跟父亲说,但用中文也不知如何表达。在这种情况下,张到乐的中英文能力当然会此消彼长。
在这10年间,如果没有任何人在耳边巩固他前7年的语言输入,忘掉母语说不定也不是件太费力的事情。
另外,暴发户家长“用钱摆平一切”的执念,会导致他们把孩子的教育一概都推向市场,以至于家里明明有现成的中文语境,到头来父亲还要让孩子到外面去上中文培训班,自己却在家重温《射雕英雄传》。对他来说,一切问题都是可以用银行存款余额衡量的代数问题,而不是每个人在各自空间互相交汇制衡的几何问题。甚至到后来,即便儿子专门请了翻译来跟父亲对话,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两个回合就不欢而散了。这说明语言上的巴别塔只是父子代沟的表象,“长官意志服从制”的教育方式在移二代身上的破产才是根源。在澳洲,教育的主流是与孩子间的沟通和妥协,不可能再靠打一顿屁股来让孩子听话了。
即便母亲在场,也只能调和一下红脸白脸的角色互动,这种文化隔阂几乎无解。其实从外公葬礼上母亲强按儿子下跪的动作来看,母亲骨子里也是浸染了这种以暴屈人的习性的,到澳洲也会无所适从。正因为此,信仰暴力的张晋生到了澳洲会感到无尽的虚空。他声嘶力竭地控诉:澳洲有了持枪的自由,但我找谁爆头呢?《米纳里》说的是移民会让夫妻分道扬镳,《山河故人》说的却是移民会让亲子分道扬镳。
在女人和孩子都拥有平等权利的社会里,一切依靠威逼利诱维持的家庭关系,最终都会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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