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西洋里有一种叫做锥齿鲨的大型鲨鱼。母锥齿鲨有两个子宫，每次交配后都会在两个子宫里分别孕育多条幼鲨。

幼鲨在4周大的时候，就会开始在母亲的子宫里相互残杀。发育最好的一条一旦长出牙齿，就会毫不犹豫地攻击自己的亲生手足，直到把他们都逐一干掉。虽然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有悖伦理，但却不是个亏本买卖——强者在获得充足的食物并消除威胁的同时，还得到了充分的生长空间，简直一石三鸟。

但是，这种关系也是相互的，如果你不吃他们，他们就会来吃你。

“宫斗”大戏结束后，母亲将会继续生产数百万颗未受精卵，但并不是为了繁殖，而是为了给胜利的幼鲨提供食物。这条最强壮的幼鲨将在接下来的11个月里，靠进食这些卵子和亲兄妹的遗骸，来变得更加强壮。

这种残忍的自然现象在疫情当下的金融市场里显得无比应景。

疫情之下，衡量一家公司能否生存下去的标准也变得简单粗暴——能否不饿死。而金融市场里的唯一食物不是别的，就是钱。

债务重的，立刻完蛋；债务轻的，明天完蛋；没债务也没现金的，迟早完蛋；只有那些现金大于债务的，才不会完蛋。

而作为母亲的政府和央行，将会把所有的食物和养分都留给最强壮的企业，让他们生存下去。

自从疫情爆发至今，澳洲联邦政府和央行（RBA）已经连续向市场注入价值3200亿澳币的救市资金，其中包括各类补助以及央行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量化宽松政策（QE）。

在这些巨大的数字背后，是许多黯然倒下的小型企业，就像那些被吃掉的鲨鱼卵一样消失不见，没有人会知道他们是谁。相反，主流媒体让人们看到的，都是那些巨大的胜利者，在疫情带来的危机中岿然而立。

这些胜利者是谁呢？答案很简单，就是拥有庞大市场份额的大型上市企业，特别是资本雄厚的蓝筹企业。

这点我们可以从金融市场的表现上看出。

表面上，澳洲正在遭遇自1930年代以来最为严重的大衰退，而我们的股市却在4月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单月涨幅——25.4%。这种“深V”反弹的背后，是大量资金涌入股市，争相购买优质股票。

具体来看，澳洲股市的平均市盈率（PE ratio，用来衡量企业股价是否合理的重要指标）同样也反弹至16.2倍，再次超出长期平均值的14.4倍。换句话说，当一家公司的市盈率在16.2倍的时候，投资者需要等待16.2年才可以回本。所以，高市盈率就代表了股价中的“水分”。

另一方面，在食物链底端的小型企业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特别是那些以服务业为主的企业。

在全面封锁之下，纷纷失去资金流，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长痛不如短痛”或者借债度日。很显然，选择后者的企业并不在少数，西太银行公布的企业贷款数据显示，2020年3月的贷款数量已经达到1988年以来最高值。

至于这些成功获得贷款的企业是否能够坚持到黎明来临，还是会被叠加的债务在黑夜中压垮，人们只有在疫情彻底结束后才会知道答案。

这种两极分化还体现在多个方面。

上周五，澳大利亚统计局（ABS）公布了3月中旬至4月中旬的家庭财务状况，报告显示有近三分之一的澳洲家庭财务状况出现恶化。该报告主要集中在家庭收入水平、心理健康及压力、政府补助措施是否到位等方面进行了调查。

截至4月下旬，领取失业救济金的人数也从 80万人上升到了130万人。

所以，将海量资金注入股市的并不是这些自顾不暇的散户投资者，而是另有其人。

作为疫情之下的纾困措施之一，澳洲政府已经特赦符合条件的公民从养老金账户里取出10,000澳币。截止今日，已有超过70万人在澳洲税务局（ATO）注册申请，这笔资金加起来超过70亿澳币。

相比之下，这笔看似庞大的资金其实并不夸张，实际上，澳洲每个月都有超过80亿澳币的养老金会流入各类基金公司。这80亿澳币仅仅是雇主按照法律要求为员工强制缴纳的10%，并不包括员工主动自愿多交的部分（比如salary sacrifice）。

一位养老基金公司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对养老金公司来说）手上的钱肯定是越多越好，但是有时候钱多了也头疼，比如在经济不好的时候，这些钱还能去哪？如果我们拿去买国债或者放银行里定期吃利息？那大家就都要饿死了。”

所以，这些资金最好的归宿自然是股市，而且是前文里提到的那些优质公司。

据调查，澳洲四大银行之一的国民银行（NAB）就在4月27日宣布募资35亿澳币，其中30亿澳币专门面向投资机构，只有5亿澳币是通过股东配股的方式增发。换句话说，需要资金的大型上市公司只用打个响指，投资机构就会立刻让资金到位。

这种匪夷所思的现象还发生在零售业。

这组数据的出炉也为疫情横行的市场带来了希望，因为高达300亿澳币的创纪录零售销量将为全国生产总值（GDP）贡献至少0.5%的增长。这也意味着澳洲第一季度GDP增幅可能为正，甚至推翻大量经济学家此前所预测的第一季度衰退。

澳洲两大连锁超市巨头Coles（COL）和Woolworths（WOW）超市就分别录得13.8%和27.6%的业绩增幅。

根据独立经济学家舒勒（Schuler）的研究显示，两大连锁超市的盈利主要源于疫情带来的恐慌抢购（panic buying），人们将大部分可支配收入用于囤积麦片、大米、意大利面、厕纸等生活必需品。与此同时，消费者也大量减少对非必须物品的消费（比如服装、玩具、奢侈品等）。

所以，在大型超市的收银机疯狂运作的背后，是其他零售生意黯然离场的凄凉。

从宏观的角度来看，零售业巨头的盈利也推动了澳洲长期疲软的通胀水平。澳洲统计局（ABS）首席经济学家布鲁斯·霍克曼（Bruce Hockman）表示，除了新冠疫情以外，2019年的山林大火和大旱也导致部分地区物价上升。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导致澳洲的通胀水平在两年来首次达到央行的理想区间（2-3%）。

虽然这些数据存在延时性，甚至有部分数据是在澳洲境内疫情爆发前收集的，但是如此巨大的增长却能够说明一个关键问题——小企业跌倒，大企业吃饱。

作为世界金融中心的美国更是先行一步，随着美联储（Federal Reserve）无限量宽政策（infinite QE）的启动，美股平均市盈率已经被拉升至21倍（长期平均值为15.78倍）。

美国股市强劲反弹的背后，是被政治生涯耽误了演艺事业的美国总统特朗普，一边“傻呵呵”地命令顶尖医学专家用消毒液和阳光杀死新冠病毒，一边极力推进早日复工复产。总统先生这种熟悉的“迷之行为”仍然还是那个配方和那个味道——在尽量稳住选民情绪的同时，极力地吞下每一笔无处可去的资金（包括各国政府和央行释放的资金）。

在3月23日至4月23日期间，摩根士丹利发达国家资本指数（Morgan Stanley Capital Index for Developed Markets/MSCI）同样录得26%的大涨。这也将全球金融市场的“宫斗”大戏带上新高度。

至于这轮强劲反弹究竟是因为疫情和经济的好转，还是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狼吐虎咽的吞金大战，相信答案将会很快揭晓。

但是我们可以确定的是，在疫情之中倒下的小型企业和他们肚子里的食物，将会成为胜利者庆祝经济复苏宴席上的一顿大餐。

参考来源：

https://www.smh.com.au/business/markets/the-smell-of-fomo-asx-200-surges-to-largest-monthly-gain-on-record-20200430-p54oia.html

https://www.theaustralian.com.au/business/little-guys-drown-in-debt-as-big-business-weathers-the-corona-storm-with-equity/news-story/d9e8f8103f257cbe8dfe97df9a1613ba

https://www.afr.com/companies/financial-services/chinese-giant-tencent-takes-300m-stake-in-afterpay-20200501-p54p63

https://smallcaps.com.au/panic-buying-coles-sales-revenue-march-quarter/

https://m.fin24.com/Companies/Retail/woolworths-sales-growth-fuelled-by-panic-buying-wont-be-sustained-say-analysts-20200407-2

https://www.cnbc.com/2020/01/28/sp-500-dominated-by-apple-microsoft-alphabet-amazon-facebook.html

https://www.slickcharts.com/sp500

https://www.rba.gov.au/chart-pack/interest-rates.html

https://www.abc.net.au/news/2019-08-27/interest-rates-predicted-to-stay-low-economists/11450918